掌柜笑道,“玉牌大些,便贵些。不过姑娘是我的朋友,自然是友情价,一百两你带走罢。”
心里再度感叹了自己的败家,覃窈犹豫道,“我的银两不够,只八十四两。”
“这样,”掌柜爽快道,“姑娘现下送我两幅字也可。”
“成交。”覃窈略一思索,做了决断,心道:她确实是欠了他的。
掌柜将玉牌仔细装了起来,覃窈从红绣手里拿过钱匣,深吸一口气,整个递给了掌柜。
现场写下字幅之後,覃窈将羊毫搁上笔架,忽然又问,“再请教掌柜一个问题,这样一个羊脂玉牌,友情价一百两银。若是世子皇孙佩戴的,非友情价,大概值多少?”
掌柜有些好奇,但并未多问,只道,“那说不准的,得看具体是什麽玉牌。有的尊贵无比,不能以市价衡量,有的普通一些,应该也值几百两。”
覃窈顿时觉得阿禾骂的真对,当年她给当铺掌柜下的巴豆也着实下少了。可惜阿禾的那枚玉牌,再也没机会赎回。
离开古珍斋,覃窈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红绣,我比刚来京师时,还穷了些。”
红绣心事重重,在想别的。她本觉得覃窈送玉饰给皇帝赔礼十分不妥——毕竟从古至今,除了後妃宠臣,没有谁得罪皇帝之後用送礼来赔罪;何况那是富拥四海的皇帝,不是什麽玉佩黄金就能讨好的人。
但最後见覃窈选了一枚送“表亲”的平安无事牌,红绣惊诧之馀,忽然心中涌现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想:姑娘……不会是之前便认识皇帝罢?
毕竟以她多日的体悟,她的姑娘何其聪慧,不至于做太过不妥的事。何况姑娘方才解释的一句,显得十分了解皇帝;这几日又屡屡提到生辰与陛下。
所以,她的姑娘,不会当真熟识皇帝罢?
红绣不可置信地问,“姑娘当真……要送陛下这枚玉牌做赔礼?”
覃窈回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起疑,镇定地撒谎,“嗯,姑且试一试,看能否免去几遍抄写。”
不是……可是……红绣心中迟疑半晌,什麽话都说不出了。
覃窈反倒朝她笑起来,笑靥比月光还皎洁,“趁时间尚早,我们去裁缝铺取衣。”
马车碾过清冽月光,很快抵达裁缝铺。
覃窈上次定的两套衣衫已经做好。一套是丹色交领襦衫丶同色牡丹花纹合围裙,外搭烟红绉纱披帛,一套是湘色短衫,下配鹅黄百褶裙。
覃窈将两套衣衫都试了,询问红绣,“你觉得哪身更好看些?”
红绣认真点评,“丹色的娇艳,妃色的活泼。主要是姑娘貌美,穿哪身都好看。”
覃窈低头摸摸裙上花纹,“明日出行,你觉得哪套合适?”
红绣认真看着覃窈,拿不定主意。还是旁边裁缝铺的娘子笑道,“姑娘若是见亲朋,穿湘色惹人怜爱;若是相看人家,自然是丹色出衆。”
听到“相看人家”四个字,覃窈莫名心虚,不禁眨眼,支吾,“唔……那便穿湘色罢。”
然而第二日,覃窈仍是将自己的衣衫又试了一遍,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复又问红绣,“湘色的随意了些……你觉得哪套适合面圣?”
红绣看得麻木,“湖蓝的不行,会让皇上想起姑娘的冒犯;葱绿的已穿过了,显旧;湘色的随意,所以……穿那套丹色的罢。”
就姑娘这隆重好似见心上人的态度,红绣也觉得该穿红色。
覃窈又穿上那套丹色的,在镜前转来转去,最终犹犹豫豫地决定,“……也行。”
选好衣衫,覃窈坐在镜前,细细在脸上涂抹螺黛胭脂,好不容易抹好,最终却又一层层擦去。她叹了口气。
红绣看得疑惑,不知覃窈这样犹豫丶矛盾是为何。
覃窈从梳妆台上拿起摆在一角的大锦盒。
那锦盒里装着他们合力抄好的二十八遍书。秦妍的两篇被除去了,因为帮助抄写一事,若是被发现了,严重可涉欺君之罪,既已决定求饶,秦仪便将容易露馅的秦妍两篇拿走了。
而後覃窈又在层层宣纸上方,放入了那方预备送给阿禾的玉牌。
“我们走罢。”覃窈捧着锦盒,正要起身。
红绣快步上前,从一套胭脂水粉中拿出一盒,打开,轻轻以指尖挑了一点,对覃窈道,“姑娘稍稍涂些口脂,与衣裳衬些。”
覃窈又是犹豫,“……也好。”
等到终于登上马车,辰时已过了五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