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送玉好似见心上人
送走秦仪时已是日薄西山,一缕晚霞瑰丽,恰似覃窈心绪。
她又踩了凳子,将那琉璃灯摘下来,在手中缓缓旋转,轻声询问红绣,“皇宫,是不是守卫格外森严的地方?”
红绣猜到覃窈询问皇宫,是因秦仪说要带她入宫,便当她是恐惧帝王威严,所以玩灯缓解,遂扶着她的腿,柔声安慰道,“皇宫虽守卫森严,但那些侍卫与大爷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姑娘不必害怕;陛下宽容,姑娘上次冒犯,但事出有因,若是……”
想到覃窈那时的“暴行”,红绣磕绊了一下,随後的嗓音便弱了,“……好好道歉,想必陛下会谅解……”的罢?
听出她的迟疑,覃窈并不是很担心,左右阿禾再记恨她,也不至于砍她的脑袋——这点信任总是有的。她思虑的是,她的走马灯,能否带入宫中。
但这个问题,不能直接问。覃窈道,“父亲面见陛下,要走几道宫门?”
红绣全不怀疑,仰头思索着,“外宫门一道,禁中必然也有一道,中间少说还有一道……至少也有三道罢。
她认真看向覃窈,“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爷那边的长随更了解些——一会儿我去问问?”
“算了。”覃窈不想这麽麻烦,何况听到此处她已打消念头了——这麽多道宫门的检查丶盘问,秦仪的疑惑丶质问,哪一样都够她头疼。
所以,还是选个方便携带的罢。覃窈将琉璃灯挂好,从凳子上下来,走向衣柜,从中拿出了装钱的匣子。
小心打开锁,露出里面放得整整齐齐的银两与金块,覃窈又细细数了一遍,总共八十四两银——本来是有八十九两的,前些日子她硬塞给了秦琅五两。
红绣在一边看着,十分莫名,“姑娘可是要买什麽?”
覃窈笑了笑,“还未看过京城的夜市,一会儿我们去逛逛。”
晚膳後覃窈拿了整只木匣,带着红绣,前往古珍斋。她想买一个玉佩或者玉扳指,这种小物件不仅便于携带,也会比大件便宜一些。
古珍斋的掌柜早盼着覃窈来,忙将她请到上座,嘴里一直念叨着可惜,“上次令弟没接我的卷轴,说姑娘没时间写了,我这心里啊,一直七上八下的。”
覃窈抱歉地一笑,“确实有些麻烦事,得罪了一位贵人。所以今日想从掌柜这里寻块玉去赔礼,若是赔好了,最快明日便能继续写;若是对方不接受,只怕以後都没法写了。”
红绣将钱匣放在桌上,自己守在一边,闻言失去沉稳,惊讶地瞪大了眼,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没机会说。
那边掌柜一听,立即对这玉器的事上了心,忙笑道,“承蒙姑娘看得起,一定给您寻快好玉。”
他将覃窈领向摆放玉器的柜子,边走边问,“姑娘想寻个什麽样的,摆件丶玩意,还是首饰?”
覃窈思虑着道,“首饰罢,小一些的,工艺精巧的。”
掌柜,“男子用还是女子用?”
覃窈努力忽视红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沉默了一瞬才道,“年轻男子。”又下意识解释,“他喜欢玉饰,所以我才……”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忙住了嘴,有些後悔。
掌柜看她一眼,好心地笑了笑,缓了她的情绪,“既他喜欢,那我更要给他寻个万里挑一的,姑娘稍等。”
掌柜从堂後搬出一个精致木盒来,里面摆了些玉雕丶玉佩丶玉簪之类,每一样都雕工精美丶形状别致,在烛光下莹润细腻如膏脂。
“这些可都是羊脂玉,在下的镇店之宝。”掌柜挑了几样适合男子的首饰来,一一送到覃窈眼前展示,“若他是读书人,这个镇纸自然风雅;若他是个骑马射箭的,可送这枚扳指;若他是姑娘的表亲,也可送这枚平安无事牌……”
覃窈的眼睛,在看到那方玉牌时,生起了波辉。她将玉佩接过,攥在手心,翻来覆去观看。
那一枚方方正正的玉牌,背面是精美的福纹,正面则雕刻着广撒甘霖的观音,观音慈眉善目丶栩栩如生。
记忆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覃窈想起来,最初阿禾,也有一枚类似的玉牌。
那时覃窈刚刚捡到他,请大夫给他治伤。本就不多的钱花了也便算了,阿禾脾气还差,像一只因受伤防备所有人的刺猬,一动不动,长久沉默,偶尔开口都是冷言冷语,还会让她“滚开”,甚至看她的眼神会有杀气。
彼时的覃窈经历变故,还有生存的压力,脾气也不好,气得狠了,会骂他“白眼狼”“拖油瓶”“想死赶紧死”。
後来有一天,覃窈喂人喝完药,嘴硬心软地数落他“赔钱”,阿禾将随身的玉牌砸了过来,冷冰冰让她拿去当了。
覃窈找了一个信得过的大人壮胆,去当铺换回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对于那时的她来说,简直是泼天的富贵,哪知阿禾得知後骂她愚蠢败家。
现在想想,她是很“愚蠢败家”。
覃窈打量着玉牌,低声道,“这个怎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