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入宫口是心非
九五至尊的皇帝,自然不是覃窈想见便能见。
早在辰时初,秦仪便出发前往皇宫,在太极殿外等了一刻多钟,才被人领进。
身为禁中主殿,太极殿无疑是威严的,只是作为年轻天子的起居之所,又多了几分雅致。秦仪看到,墙边的几案上,赭黄色的曲颈瓷瓶中,插着些娇艳的芍药。
待进入书房,秦仪不敢再看,低头疾步上前,跪在了地上,“微臣叩见陛下。”
容凛正批阅奏章,桌案後的身姿英挺尊贵,闻言平静看他一眼,道,“起来罢。”
分明是面见大臣的常见模样,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秦仪愣是觉出了两分冷淡,越加诚惶诚恐,“微臣有罪,不敢起身。”
皇帝没出声,于是秦仪匍匐在地,痛陈自己的罪责,连带批评覃窈,最後道,“罪臣恳请皇上,准许罪臣之女入宫,亲自向皇上请罪。”
福安弓身立在一旁,闻言悄悄看向皇帝,明显感觉到,本不动声色批阅奏折的皇帝,先是嘴角动了动,疑似要向上翘起,很快却又压下去,接着俊脸僵硬三分,随即脸色越来越冷。
一切细微变化只在短短一息时间,皇帝恢复从容,镇定道,“准奏。”
秦仪疾步退出了大殿,福安转头低声吩咐吉祥,很快吉祥在殿外拦住了秦仪。
吉祥瘦高身材,笑容可亲地与秦仪道,“大人是要去崇华门接秦姑娘?您公务劳碌,眼下何必辛苦,咱家派个人替您去。”
秦仪十分莫名,也不知太极殿的宫人,为何对犯错的父女俩如此殷勤,迷惑着应了,“那……有劳公公。”
书房内,容凛凉凉瞥了眼福安,“多事。”
福安脊背更弯了些,陪着笑,“奴才年纪渐渐大了,有些唠叨。”
容凛便不多说了,安静地批着折子,谁也没觉得异常,只福安心中猜测,皇帝必然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果然片刻後,容凛翻看奏折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开口询问福安,“距离秦家姑娘欺君,已多久了?”
福安老老实实回答,“回禀皇上,已半个月了。”
“半个月。”容凛哼笑一声,语调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半个月才来请罪,是不是有些晚了?”
福安心中琢磨着,是该顺着皇帝心中高兴的那一面,还是生气的那一面,最後他道,“覃姑娘或许是怕皇上责怪,所以才来得晚了。她心中万分在意皇上,所以才会害怕责怪。”
“在意”两个字出来,皇帝没再继续讽刺。半晌後忽冷冷瞥一眼福安,他道,“谁想听你说这个,谁又在意秦氏女怎麽想,朕与她又不熟。”
福安弓着腰赔笑,“皇上教训得是。”
容凛又不说话了,低头认真看阅折子,写下一个个端丽的字迹。
很久之後,书房内的香雾逐渐消散,御桌上的热茶换过几盏,皇帝右手边的奏章也越摞越高,容凛不耐道,“秦仪退下多久了?”
福安看了眼角落的滴漏,神态恭敬,“快三刻钟了。”
“三刻钟?”皇帝不悦地放下朱笔,口出讥讽,“便是爬,也够秦仪从崇华门爬回来了。”
福安心道:瞧瞧这多疼人覃姑娘,埋怨起来也丝毫舍不得触及她。他恭谨道,“奴才派人去催?”
容凛略一想,拂袖,重新拿起狼毫,“不必。”他又不着急,也没特意等着谁。
福安道,“遵命。”转身仍是派了个人去传话。
一路让人快马加鞭,覃窈到达崇华门,还是晚了些。
宫门处同覃窈想象的一样守备森严,不过侍卫显然得了交代,并未阻拦覃窈主仆,而是勒令她们不许携带利器,又检查了锦盒。
平安无事牌已被覃窈挂在了颈项,锦盒中只有厚厚一摞写满的宣纸,侍卫确认无碍之後,很快放她们进门。
覃窈与红绣又过了一道巍峨汉白玉门後,遇到吉祥等在那里。也不知他等了多久,对待覃窈却仍是恭敬殷切极了。
红绣被留下,覃窈则手捧锦盒,坐上了吉祥安排的步辇。四个宫人健步如飞,擡着覃窈稳稳向前。
宫里的一切虽威严壮美,但又那般陌生,没有认识的人在身边,覃窈难得有些紧张,伸手握住了垂挂在胸前的玉牌。
她垂眉沉静想着,虽与阿禾已见过两次面,却没正经说过一句话。这次相见,该说什麽呢?
也不知他气消了些没有?若是没有,又会如何惩罚她?
步辇又过了一道朱漆高梁大门後,吉祥与覃窈笑道,“姑娘,咱们进太和宫了,这里是奉天殿,後头便是太极殿。”
覃窈擡头,最先看到的是奉天殿高高的屋檐,闪闪发光的琉璃瓦上,是威风凛凛的屋脊兽,整整十只,代表皇权的至高无上。
屋檐之下,是各种雕梁画栋丶彩绘龙纹丶楠木大柱,殿前的月台阔大无比,无数汉白玉石柱组成气势恢宏的栏杆,每一根上都雕着威武龙头。
而栏杆四角站着的全副盔甲的金吾卫,比那石雕还要威严整肃。
步辇从侧边绕行而过,到了太极殿,规格比奉天殿稍低,却同样雄壮华美丶尊贵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