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寒毛倒立,只觉得背后和头顶都阴风阵阵,雾霭中仿佛有吃人的鬼怪,正不声不响地将他们慢慢吞没。
耳边似乎有阴冷的风拂过,像是什么未知物种的呼吸,让人不由屏气凝神,生怕惊动那些暗中窥伺的眼睛。
灵堂中的棺椁似乎动了动,发出微弱的、沉闷的响声,又一声叹息传来,这次格外清晰,仿佛近在耳畔。
饶是见多识广如韩沛,也不禁微微皱眉,攥紧了手中的佩剑。
叹息最开始还间隔很久,很快就一声接着一声,在耳畔,在头顶,甚至在脚边……
有人瑟瑟发抖,有人拼命咽口水,有人拿手捂住口鼻,有人倒抽一口凉气,更有胆子小的吓得两股战战,尿都快吓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声音到了韩沛附近,他低呵一声:“少装神弄鬼,出来!”
然后一剑刺向背后,剑光闪过,刺空了。
本以为他注定要丢脸,谁成想收回来时,剑尖上挂着一块碎布,一块青色的棉布。
看到这块碎布,白水清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低呼出声:“刘大婶!”
“没错,就是她,她到底是不是邵夫人?”一旁的弟子附和,“还有……她究竟是死是活?”
灵玺轻笑一声,懒洋洋道:“是死是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话音还未落,她人已经飞了出去,轻巧得像一颗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却更为敏捷,快得只剩浅淡的残影。
飞至半空中,她素手
微扬,对着门口这么轻轻一抓,一道深色的影子便像被吸住了一样,不受控制地飘至她面前,众人凑近了一看,竟然是刘大婶。
只不过此时的刘大婶和在集市上碰到时不同,双目呆滞无神,挣扎的动作也僵硬迟缓,好像整个人都锈住了一般,又好像被抽走了魂魄,半点意识也无。
有人弱弱开口:“刘大婶还是……邵夫人?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让她自己说。”灵玺手指微拢,掌心灵力凝聚,她轻轻将灵力送入“刘大婶”的颅顶。
灵力送入的瞬间,“刘大婶”眼中闪过挣扎,身体也剧烈地颤抖扭曲,仿佛在摆脱什么的束缚一样。
察觉到她体内对抗的力量,灵玺眼睛眯起,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又捏出一道灵诀送了进去,狠狠将那股力量冲散。
“刘大婶”霎时两眼一翻,硬挺挺地倒了下去。
韩沛眼疾手快将其扶住,先探鼻息后叹脉搏,最后摸了摸她的肢体,薄唇微抿,“没有气息,出现尸僵,已死去多时了。”
众弟子下意识地躲远了些,灵玺无奈地啧了一声,天道法则之下,一切存在都是为了世间的平衡,凡人之所以能生出灵根修炼得道,就是为了制衡世间阴邪,相生相克才能生生不息。
而这些为制衡阴邪而生的天道宠儿们,竟然遇到个会动的死人就怕成这样,真不知道是本质如此,还是飞云派将他们护得太好了。
瞧瞧云
玦,就很淡定嘛,果然徒弟都是随师父的!
云玦当然淡定,他死都不怕,还会怕这些?
更何况,他已经被自家师父的高手风范镇住了,满眼都是孺慕,恨不得把眼珠扣下来安灵玺身上,压痕可能连“刘大婶”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可不是淡定么?
灵玺自然不知道这些,她满意地朝爱徒点了点头,然后把放在空间里的梧桐木取出来,手指轻点,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就从烧焦的梧桐木里飘了出来,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人形。
“这……是魂魄吗?”有人呆呆地问。
白水清认真点头,“没错,师尊有说过,普通人的灵魂透明,有功德在身者金光加身,此人金光虽浅薄,但生前也必是个行善积德的善人。”
随着光芒的汇聚,人形逐渐清晰,众人定睛一看,竟然和韩沛扶着的“刘大婶”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光芒里“刘大婶”的神色更为灵动,眼眶通红泪眼婆娑,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手也不停地舞着,看起来颇为激动,却因为是魂魄的关系,发不出声音来。
似乎是知道她的窘迫,灵玺又举起手里的梧桐木,施以灵力,只见其顿时褪去表面那层焦黑,露出原本的木色来,仔细看,那木色中还带着流转的金红色光芒。
她指尖点了点“刘大嫂”的魂魄,金红色光芒顿时大涨,将魂魄包裹,缓缓投射到“刘大婶”的身体中。
待光芒褪去,
梧桐木彻底化为灰烬,而“刘大嫂”,却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挺挺地跪到灵玺面前,重重叩首,“多谢仙尊救民妇于邪魔之手!”
灵玺轻叹一声,眼中多了些悲悯,“你该知道,你肉身已死,只有半刻回魂的时间。”
“民妇知道。”刘大婶再度叩首,“我不求长命百岁,只求死得安稳,半刻回魂总好过做邪魔的傀儡,迫害更多无辜百姓。”
灵玺心中感叹她果然是心存大义之人,亲手将她扶起,“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民妇邵氏路宛清,跟随我家老爷辞官还乡,回到罗布村,我和老爷晚年得女,名为邵静,都怪我们平时太宠静儿,才使得这孩子任性大胆,就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邵夫人深深叹了口气,眼泪又漫了上来,“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就因为她这性子,竟带来了此等灾祸。”
“七月初六那天,静儿跟我说要出去逛逛,谁知她竟然跑去了紫罗布林,等我知道时已是夜里,她都失踪五个时辰了,全家上下在紫罗布林周遭找了个遍,也不见她的踪影,村民和守卫林子的士兵都告诉我,从来没有人从里面活着出来过……”邵夫人呜咽出声,看起来极为悲痛。
原本觉得时间有限想让她长话短说的飞云派弟子,也都不忍心催促了。
显然她也是个坚强的女
子,很快就整理好情绪继续道:“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哭得神志恍惚,也不知是梦还是幻觉,竟然听见了静儿的声音,她在呼唤我,让我去救救她。”
“我循着声音出了门,然后一直走,走在一条完全陌生也没有尽头的路上,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再醒来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