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累丝镶嵌的价格,沈曼兮也惊讶不已。
父亲明明白白跟她说过,不曾给灵玺准备任何捐赠物品,灵玺自嫁进来后除了买几件衣服,其他时间全都在受冷待,合该没钱买这花嵌葫芦。难不成真像旁人说的,把身家性命全都搭进去了?
这小小的葫芦香囊,竟然把家里精心准备的翡翠玉佛比了下去,她咬紧嘴唇,眼里闪着不甘的光。
宋夫人也参加了这次晚会,她本就与沈燕青早亡的原配夫人是闺中密友,宋家和沈家又是世交,自然要帮着自己人说话。
只见她扬起头,朗声问拍卖师:“文先生,这累丝镶嵌的饰品满大街都是,何以要得这么高的起拍价?”
看大家似乎都有这样的疑问,文先生展展手,“诸位,我珍宝阁的鉴宝师傅是绝对不会走眼的,这只累丝镶嵌葫芦香囊乃是康熙年间的宫廷物件,做工手艺远非普通的民间饰品能比,原本鉴宝师傅定的起拍价是一千大洋,还是灵玺小姐自己要求降到八百的。”
慈善拍卖品的定价不仅代表着捐赠人的态度,也关系到拍卖者的慷慨程度,因而灵玺主动降价的行为,相当于己方让利给慈善活动和拍卖者,是非常有格调的做法。
听到文先生的话,大家都面面相觑,尤其是宋夫人,被当众这样反驳,简直是面子里子一起掉,不仅被贴上了“不识货”的标签,还帮灵玺长了脸,脸不青
才怪。
拍卖继续,碍于宋家和沈家的面子,迟迟没有人举牌叫价,灵玺本想自己来的,反正自己捐赠的赠品自己买回来也不丢人。
牌子还没举起来,就听一道标准的牛津音响起,带着独特的优雅韵律,叫价一千大洋。
灵玺回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只见温莎夫人端庄地坐在那里,对着她微微一笑,海一样湛蓝的眼睛深邃亲切,浑身都充满着温和沉静的气息。
面对她的凝视,灵玺丝毫不露怯,也浅笑着朝她点点头,姿态落落大方。
在场的名流贵族大多都是冲着温莎夫人来的,看到她对灵玺的态度明显不错,顿时也顾不得沈家和宋家了,争先恐后地开始竞价。
“一千一百大洋。”
“一千一百五十!”
“一千二!”
……
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景,宋夫人牙都快咬碎了,可租界之内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洋人,尤其是像温莎伯爵这种有权有钱的洋人,她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
沈曼兮又何尝不是呢?
花嵌葫芦的价格早就超过了翡翠玉佛,大家叫价叫得越热烈,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就越古怪,别说是她,就是沈家的脸都丢尽了,被灵玺狠狠踩到了地上!
看着她越发苍白的脸色,宋秋成和陈天意也不好受,然而却笨嘴拙舌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一左一右帮她挡住旁人的视线。
眼看着花嵌葫芦的叫价已经超过一千五百大洋,宋宁霜才姗姗
来迟,潇洒地坐到灵玺身边,笑眯眯道:“沈夫人高招啊,这下沈燕青可没脸见人了!”
“见招拆招而已,怪只怪他的那些小把戏太容易看透,没什么挑战性。”灵玺无辜地眨眨眼,“你怎么才来?”
“还不是某些闲人跟老爷子告状,以为这样就能拖住我?”宋宁霜嗤笑出声,“也不知他是真蠢还是假蠢,竟然不知道温莎夫人是宝相楼的常客。”
宝相楼是宋宁霜名下的一处香坊,做些香膏香水精油什么的,供那些洋人和最爱模仿洋人的小姐夫人们享受。
温莎夫人最爱那里的洋甘菊精油,和老板宋宁霜的关系也很不错。在外人面前,她是不喜欢迟到,但对朋友可就没那么严苛了。
因此就算宋宁霜这么晚才到,也依旧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两千一百块大洋一次,两千一百块大洋两次,两千一百块大洋三次,成交!”锤子落下,累丝镶嵌葫芦香囊以高于市场价近两成的价格拍出,成为目前成交价最高的拍品。
周围人纷纷前来道喜,多半是虚情假意,但灵玺照单全收,从容得体地一一寒暄,礼仪良好态度端方,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那些鄙夷她风尘出身,想看她笑话的,算盘全都落了空。
等下一件拍卖品摆上来,大家才回到自己的座位,灵玺也坐下来继续,毕竟大家来不仅是要捐赠物品,也要象征性地买些小物件,花些钱来
支持慈善。
宋宁霜撞了撞她的肩膀,笑容揶揄,“沈燕青若知道你的真实样子,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你怎知这是我真实样子,万一都是装出来的呢?”灵玺挑眉,“真实的我,或许就是和传闻中一样粗俗肤浅,为钱卖身。”
宋宁霜啧了一声,慢悠悠地摇头,“行为语言可以假装,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却没法骗人,你的骄傲可不允许你为钱卖身。”
“我就当这是夸奖了。”灵玺嫣然一笑,眉眼弯弯的样子显得格外纯真可人。
眼神滑过她的脸蛋胸脯纤腰和若隐若现的白皙长腿,宋宁霜心中啧啧,这副妖精模样,离婚后也不知要祸害多少大好青年。
正想着,她眼前就出现一道修长人影,“大好青年”贺玦慢悠悠地坐到了灵玺的另一侧,“抱歉,回来晚了,听说你刚才遇到了麻烦?”
他语气中带着关切,深邃又多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灵玺,宋宁霜每次看到他这眼神都不自在,总觉得他想把灵玺拆吃入腹,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偏偏灵玺适应良好,半点也不觉得不对,反而淡定地与他交谈起来:“沈燕青总想给我使些不入流的绊子,要是上当的话,那得显得我多蠢呀~”
“当然,你最聪明了。”贺玦笑开,眼里带着明显的宠溺。
宋宁霜干咳一声,却发现身旁两人像是和别人隔绝了一样,根本插不进话。
她张张嘴,
行叭,终究是她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