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撑起身,看向他,问:“我该怎么办?找不到证据,周闯什么都不说,张海东也要拉到投资了。如果一直这么顺利下去,他就名利双收了。”
“关键是周闯,他要说的话肯定对现在的工作不利。”
“我也这么想,你觉得他当年是不是参与了陷害我爸爸的事?”
修泉说: “如果真参与过,他不可能让你回公司。有可能他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但那时他妈得了病,需要钱,又有张海东在旁边挑唆,情况太复杂,他身在其中很难看到事情本质。”
“那就算等到他坦白,也只是毫无意义的赎罪,还是不能揪出张海东。我应该让他相信是张海东的问题,可万一他知道张海东的行为,就是为了感激而包庇,那该怎么办?”
她颓然倒下,接着说:“我看过一个新闻,千万富婆雇凶杀情夫,十多万就可以买一条人命,可在哪儿去找杀手呢?”
他的语气凌厉起来,“你在想什么,真要搭上自己以后的人生?现在刑侦技术这么强,那些杀手就是社会上混的渣滓,你以为还训练有素,查不出来?张海东死了,还有陈少峰,难不成你两个都要杀,然后呢,为你爸正名了吗?”
她怔愣半晌,“那我问你,无权无势,如何伸张正义?”
气氛僵了一两分钟,他才缓缓开口:“睡吧,办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想出来的。”
她没再说话,抿着唇,一副憋着气的模样。接着地动山摇地翻了个身,给了他一个愤怒的背影。
他侧躺着,一直看着她,两个人都没动,半小时后,她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撑起手臂支着头,端详她的侧脸。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恬静如一无所知的婴孩,真的睡着了。
他垂下头,附在她耳边轻唤了声,涓涓。
奚涓兀自沉入酣梦中。
这女人色香味俱全地躺在他身边,是无数个夜,挥之不去的幻想。
他捡起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摩挲,控制不住地挪向她,将她拥入怀里。
如今真实得躺在自己怀里,也是真实得替她跟自己难过。
他一直没告诉她,前不久,他在他爸留下的卷宗里,发现了奚仲凯自杀的疑点。
那晚奚仲凯关闭了所有监控,独自在实验室服氰化钠自杀。
他将验尸报告给一位法医朋友看,朋友告诉他,奚仲凯体内的氰化物含量异常高,远远超过了自杀所需剂量。
奚教授作为药物研发领域的专家,怎么可能不知道01g氰化钠就足以致命,可他体内检查出了整整1g。朋友说,在法医验尸中,体内超量摄入毒物是一个疑点,通常会进一步调查是否自愿。这个计量确实有人为干预的嫌疑。
除此外还有一个疑点,实验室记录显示氰化钠主要用于药物测试,但奚仲凯的实验目的并没有明确说明。所以是谁购入的?实验室采购清单中是否有来源记录?
这些线索都是调查是否为他杀的重要依据,他不信父亲没看出来,也很清楚当年为什么要快速结案。
迫于媒体和公众的关注,迫于舆论压力,相关部门想迅速结案,平息公众的不满与焦虑。
药监局想规避责任,避免深入调查,暴露监管上的失职。
奚仲凯的自杀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现在陷入两难境地,选择深入调查,牵扯出父亲的不作为。还是选择隐瞒奚涓,那她将永远走不出仇恨的桎梏。
正是因为爱,愧疚才越发清晰。如果可以,他很想用毫无保留的爱去感化她,让她遗忘仇恨,重新拥抱新生活。
可他做得到吗?如今他也不敢说爱得纯粹且毫无保留了。
拜良好生物钟所赐,七点半的闹钟刚响,她就在十秒内开机了。
一睁眼,枕边人早不见了。起身洗漱完,在厨房找到修泉,他正做早餐,还告诉她衣服已经烘干了,让她换上。
她本来对他有些怨气,就觉得他老是泼她冷水,还消极怠工。等睡醒一觉,静下心来想想,大概只是将自己的无能迁怒到他身上。
忽然有些过意不去,谁叫他一直纵容她的脾气。她是禁不起他捧着的,从前是,现在也是。会让她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索取情绪价值。
她挨到他身边,他正熟练地颠着平底锅,将焦黄的鸡蛋翻了个面。
他没抬头,吩咐她去倒牛奶。她倒好两杯牛奶,他已经端上两盘火腿煎蛋。
盘里还堆了几颗蓝莓树莓,她没情没绪地叉蓝莓,叉子在盘子上打了个滑,蓝莓顺势被弹起,飞出盘子,弹到修泉衬衫上。
修泉眉也没皱,用手指弹了弹衬衣,笑着问:“还在生气?”
“没生气。”
“我想也是,昨晚没十分钟就磨牙打呼了。”
奚涓面色微红,抬眼要为自己的形象据理力争,可一见他笑得温谦,在柔和的晨光下更是穆如清风,所有怨气都化解了。
他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别太逼自己,”
她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指纤长,指甲透着健康的肉粉色,他几乎从不允许指甲长出一厘米,永远要平整干净,不好啃但真好看。她情不自禁地反握住并十指相扣。
她到公司的时候,许俏正拿着一叠资料埋头苦读。
见她来了,立刻指派任务,让她去会议室检查投影仪,确保一切整洁。许俏看上去很紧张,说自己第一次面对投资人,生怕说错。
奚涓倒挺希望她出个什么岔子。这无耻念头只在心里打了个转,有时只能想想,不能真做出来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