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甜最早上传到希尔法湾的图片拍的是浴室的水槽,之所以能判断出是浴室,源自于下水口处层层缠绕的头发丝。
这个场景我们有幸见过一次,但当时我们的注意都被王欣的头绳吸引了去,并没有太在意背景的水槽本身。
傅文轩见我表情难看,就急吼吼的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新线索。
我焦躁的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去看下一张图片。
这一次韩甜拍的是水房的全景,塔尔集团的宿舍楼是按照某种制式标准建造的,所以本质上各个楼层的水房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
但是韩甜拍摄的这间,我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五楼王欣自杀的那一间!
之所以这么确信,是因为我曾在夜间被困在那间水房内一段时间。
当时屋里黑漆漆一片,别的东西我没什么印象,但那个给我招惹来“女鬼”的漏水水龙头,我却是对它记忆犹新。
五楼水房的水龙头大部分都换成了新式,唯独靠窗的那一个还是古早的样子。又因为时常漏水的关系,出水口上结着厚厚的一层黄色水垢。
我因为对它怨念极深,所以有意无意也就多看了几眼,将这一细节刻在了脑子里。
这样想着我又迫不及待的再翻了一页,这一次取景不再拘泥于室内,照片拍的是运动场的远景。
我和裴然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双双移向了照片下端隐隐露出的一截不锈钢护栏。
我的空间感很一般,所以从照片取景的位置,我没法断言是从哪个角度拍摄的。
倒是裴然调转了一下照片的角度,幽幽的说:“造成牟新云坠楼的那一截护栏,位置正冲着运动场的斜对角,和休息区恰好在一条对角线上,所以不排除这截栏杆就是那一段。”
傅文轩被我俩你一言我一语搞的有些蒙圈,但他却是吸取了教训没有打断,而是很有眼色的替我们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次弹出的相片对于我和裴然来说就很陌生了,从楼顶密密麻麻的晾衣杆上,不难认出这是二号宿舍的天台。
但关于这一段记忆,我们并未在程偌依的梦境中经历太多,我也只是看到了王浩然无助的坐在楼沿上向我求救。
至于后来她是怎么掉下去的,我毫无头绪,只是觉得后脑条件反射的还有点儿疼。
而韩甜上传的最后一张图片则是那个奇怪的注射器,因为之前已经分析过一轮,所以在这里就没再浪费太多时间。
我左右滑动着图片,皱着眉问傅文轩:“除去最后这张,其他四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和塔尔集团里几个职工的自杀时间能匹配上吗?”
傅文轩显然对于这些细节倒背如流,闻言很干脆的说:“完全不能!除了最后这张勉强可以和车祸的时间点对接外,其他的照片都是一次性上传的,时间远早于自杀事件的发生。就连最早的王欣自杀,和这些照片也差了小半年呢!再说了,你们也太小瞧我们警察了,如果是这么明显的联系,我们能放过?”
我挑了挑眉,对后半句话有点儿不敢苟同,但还是礼貌性的保持了沉默。
唯有裴然艺高人胆大,嘴角很不给面子的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因为他平时都没什么表情,所以这一下即便动作微小也还是非常的扎眼。
被扎到了眼睛的傅文轩气的鼓起了腮帮子,从我这个角度看很像个膨胀的河豚。终于我也没憋住,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傅文轩气呼呼的说:“行行行!你们厉害还不行吗?来,说正事!裴教授,接下来我到底应不应该直接传唤一下韩甜?”
但是很不凑巧,不等裴然开口,他桌上的座机却在这时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号码,言简意赅的说:“既然这个女孩在希尔法湾发布指向不明的图片,那倒是可以借这个名头传唤她。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先去找李琦的手机和程偌依的相册本,这两样东西才是实证。”
说完他就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但看他不怎么爽利的面色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放下电话就站了起来,一边拽过衣架上的白大褂穿在身上,一边对我们说:“病房那边有事找我,我先去一下。”
傅文轩此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所以闻言也站起身告辞。
此时时间已是转到了下午五点三十分,已然到了下班的时间。
见裴然大步流星的消失在了门外,我便也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穿好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我所在的精神卫生医院因为其性质特殊,所以它的选址定在了一个远离城区的角落,周围基本没有什么民用的设施。
由于受不了条件恶劣的职工宿舍,所以我每天开车上下班至少要花掉一个小时的时间。因此等我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
望京市的生活成本极高,我的收入暂时还没法支撑高昂的首付,只能是和人合租在一栋公寓里面。
我的室友名叫王洛洛,是我大学时代的同期。不过他跟我并不是同一个专业,他的主修是历史,是个标准的文科暖男。
因为这家伙对心理学很感兴趣,所以当时经常选修我们专业的课,一来二去我就和他混熟了。
王洛洛性格内向,人有些闷闷的,如今在博物馆工作。但他做饭的手艺不错,生活技能更是满分,所以毕业后我果断选择了和他合租。
博物馆的工作相对清闲,所以一般我下班回家的时候,他已然做好了晚饭。
可是,今天我推开家门却是没能闻到熟悉的饭香,相反屋里还飘着一股烟味。
王洛洛并不抽烟,所以我瞬间就知道有外人来了。而当我走入客厅,果然就看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坐在沙发上。
虽然是这屋子的主人,但王洛洛坐在这二人对面却是一副局促的样子,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合适。
我的视线在他们三个身上扫过,感觉这二位应该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客人,更像是债主。
他们都穿着深色便装恰克,衣服干净笔挺,但当我走近沙发的瞬间却是有一股烟油味道扑面而来,似乎是在烟囱口熏过一般浓郁。
见状,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而一身烟味的二人,此刻也纷纷转向了我。他们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阴沉的将我上下打量,看那严肃模样,握手示好看来已是大可不必。
板正的外表,配合上压抑又气势汹汹不容拒绝的气场,这种从见面起就带给人压迫感的款式,我平素可谓见识过太多。
所以不等他们掏出证件,我便开口问道:“二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