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
顾宪海坐在何峰身边,对于这种安静的氛围并不适应,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何峰写字时发出的沙沙声和翻书声。
他是被拐卖的,养父是化工厂的一位车间主任,养母是厂子里的文员,据他们所说,他是被他家人抛弃的,後来几番转手被他们买走。
顾宪海还隐约记得自己的姓名,但是他并没有选择报警或是什麽,只是默默地接受养父母赋予的新身份,毕竟他是被抛弃的。
他拿到了新的身份证,有了新的名字。因为化工厂的原因,养父母两个人的身体被化工産物影响,两个人都被医院判定为不孕不育。所以最开始,他们对顾宪海很好很好,只不过好景不长——那就是他的养母,突然怀上了。
这时候计划生育查得严,养父母走了很久的关系才给顾宪海这个拐来的孩子得来一个合法的身份证,也算是他们的孩子。
所以这个後来的丶他们的亲骨肉,反而成了黑户。
因为怕查到失去工作,不得不把亲孩子落到亲戚的户口下。而此时,他们也都对顾宪海怀怨已久,又因为把顾宪海报大了一岁,差点被邻居举报不送孩子去义务教育,这些年管的就严,只能把顾宪海送去附近的小学。
所以,比班里大多数同学小两岁的顾宪海,就那麽被扔去学校,自生自灭。
原本顾宪海还只是往家里跑,饿了就像往常一样拿厨房的东西吃。可是每次不是被打就是被打着骂小偷丶骂野种丶骂是个只会拖累人的白眼狼丧门星。
後来,顾宪海也就不再回家了。
或许是怕又被拐走,又或者是快到冬天了,天气越来越冷,顾宪海开始往人堆里走,开始在商场丶学校等地方留夜,饿了就去收摊的早市捡点吃的,冷了就去麻将馆看他们吵闹,想要钱就去捡点破烂,日子也就这麽一天天过去了。
顾宪海早就已经习惯人多的吵闹,而何峰家只有钟表和翻书的声音,这让他感觉很没安全感。他很努力的想认出何峰手上书到底写的什麽,但是只有一些基础的字认识。
其实最开始上学的时候,顾宪海还是有在好好学习的。只不过学校老师和同学也经常打他,他就不想学习了,就算上学校也是取暖和蹭何峰的吃的。
所以顾宪海还是认识几个字和拼音的,可惜何峰的书上没拼音。
只听“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何秀妍的声音出现在门外:“何峰。爸爸妈妈要出去办点事,有什麽要吃的水果吗?回来妈妈给你买,要是过了八点妈妈还没回来,你就和顾小同学一块儿睡吧。”
顾宪海看到何峰张嘴想要说话,结果还没说出声音,外面许文复就来了一句:“别惯着他,家里啥都有。”
何峰在他说话声音落下後,才闷闷的回一句不用。
“那顾小同学呢?”
顾宪海连忙拒绝加道谢。
“那好,何峰啊,你一会儿睡觉前给顾小同学找找你小时候小了的睡衣,就是蓝色那个,他穿应该正好。”
“好。”
门外何秀妍得到回复後,又跟许文复不知道又说了些什麽,就离开了。
听到关大门的声音,何峰也把书放下,然後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几下。
顾宪海不知道怎麽办,也就跟着何峰站起来,何峰对他这种行为见怪不怪,只是点点头,然後让顾宪海把上衣脱掉:“你把上衣脱了,我看看你身上现在还有伤或者疤了吗?到时候给我妈看,更有说服力。”
顾宪海听话的把上衣脱掉,而他的身体也确实很惨。
因为好几天没挨打,所以大部分地方青紫已经消下去大半,还有一些冻伤的地方,也都已经在医院被涂上各种各样的药。这些药五颜六色的,在顾宪海凸出来的肋骨条的衬托下,显得异常可怕。
何峰伸手把他快遮住眼睛的刘海拨开,只见前几天那个被撞的地方,已经被缝上了。
有点惨。何峰想,然後让顾宪海穿回上衣。
“你头上怎麽没罩上纱布?感染了怎麽办?”
“呃,我自己偷偷拽下来了,有点疼……而且这是几天前别人带我缝的,已经好了吧……医院也是给我上好药贴完纱布就完事了。”
何峰感觉顾宪海的脑子是被撞坏了,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医用纱布,消过毒後给顾宪海简单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