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却邪剑将要出?鞘的前一瞬,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将迎面而来的剑,漫天落下的箭,全部都挡在了她?的身前!
鲜血崩裂。
曳影搅出?游龙般的剑气,将漫天的箭雨斩落,然而公羊春的那一剑,却到底还是在他的目眦尽裂中,没?入了姬渊胸口!
“殿下——”
公羊春撤去?剑气偃影,下一瞬,却邪已经出?鞘,将他连人?带剑,重重斩落开来,滚落九重玉阶之下!
九方辛夷却根本来不及去?看他到底死?了没?有,一手接住姬渊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再度举剑:“退后!”
亲兵哪里见过这样几乎能揽动风云的剑和暴戾的剑气,竟是在九方辛夷的这一声?之下,硬生生向后退了三?步!
九方辛夷这才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他洒在地?上的血燃起了一片离火,火灼烧在她?的衣袖和肌肤上,她?却毫发无损。那一片漫天的箭雨落下,她?并非毫发无损,可她?的衣衫被划破,箭矢落在她?的身上,却仿佛直接穿过了她?,没?有带来任何伤痕。
这一瞬,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改了血契。”她?抱着姬渊满身是血的身体,颤抖着想要去?捂住他的伤口,可是他伤得太多,也太重了,不一会儿,便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姬渊,你疯了!连你也疯了吗?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姬渊却像是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其实早就?算好了。
公羊春策府兵而起,又?有凝玉娆在宫中接应,两人?表面合作,实则相互利用,只?等最后一刻再斗个?你死?我活,看究竟谁能上位,届时恐怕半个?神都都要化?为废墟,民不聊生,若是旷日持久,被北满嗅到这个?时机发兵南下,定然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唯有他可一人?燃血,将旧部和整个?两仪菩提大阵、连同神都所有横行的妖祟都焚烧殆尽,同归于尽,还这世间一个?真正的清明。
而他也早就?将这一切秘密告知了当今的太子殿下,太子清风峻节,有昭昭之明,只?等这一切都落幕,自可收拾残局,一统河山。
他在这世间已经了无牵挂,闻真道君业障已消,元勘和满庭过了年?关也就?满了十四岁,而他与?阿橘之间的血契也已经解开,所以他便是要走上这一条众叛亲离的路,也无所顾及。
他算尽了这一切,却唯独没?能算到,自己最本能的反应。
原来他看到她?身处险境时,第一反应,竟已经变成了无论如何,也要护她?周全。
他为她?挡的第一剑,是为博她?信。
第二剑,是为赢她?真心。
唯独第三?剑,毫无算计,无关利益,只?剩下让他自己都惶然的本能。
他为她?挡的最后一剑,原来是刀剑相加,万箭穿身。
只?可惜这个?时候,她?已经不信他,也没?有真心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已别无所求,自然甘之若饴。
太极殿前陷入了一片血海与?火光,天地?之间在这一刻,好似只?剩下了他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眸。
他慢慢抬起手,想要最后摸上她?的脸,却又?看清了自己手上染满的血,有些厌恶地?拧了拧眉,到底没?有触碰到她?,只?悬在半空,勾勒出?了她?的轮廓。
可九方辛夷却蓦地?向前倾身,将自己的脸压在了他的掌心,反手扣住他的手指,眼?中不知何时,已经盛满了泪水。
姬渊于是笑了起来:“阿橘,我要这人?间海晏河清,也要你见世间时,展颜顺遂。”
离火燃烧在两人?身边,姬渊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火中流逝,他看着九方辛夷,轻声?道:“我其实想过无数次,如果这一切能够重来。可是无论怎么设想,无论怎么重来,有多少欺骗、算计和无奈,我想,我也还是会像这样爱上你。”
九方辛夷的眼?中蓦地?落下了一滴泪。
那滴泪穿过风雪,落在燃烧在两人?周身的离火中,似是传来了一声?奇妙的、难以言喻的碎裂之声?。
不似玉石,不似瓷器,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这一声?碎裂后彻底静止,风也停,雪也驻,只?剩下了火光中相拥的两人?。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光影般闪烁在两人?的瞳底。
九方辛夷的眸子变得越来越亮。
某种桎梏般的封印轰然碎裂。
这一刻,她?终于想起了她?遗忘的那些,前世的记忆。
“阿渊,你要活着看我……
太多的画面一并涌入脑海。
那是交叠的,她身为凝辛夷和九方辛夷活过的、无数次的前世?。
是的,这已?经不是她的第一次重?生了。
记忆太蜂拥,她已?经分不清哪一次才是伊始。
而她也终于看清了,这一次次溯回背后的全貌。
……
命运是多么荒诞的一个循环。
时北满南下?,大?邺无力抵抗,节节败退,唯池庐九方氏誓死不退,死守边境三个月,满门殉国。从此显赫一时的池庐九方氏,就只剩下?了与方相寰云一起隐居的九方青穹一人。
昔日的成王世?子姬珩和凝茂宏乃是为了国将不国的天下?,而恳求了有能力扭转星宿、形成星命幻象的九方青穹和方相寰云钩织出昭示不详的星命,以?助自己宫变登基;又劝说昔日的宣威将军何呈宣叛变,重?新?整合组织大?邺摇摇欲坠的边防力量,硬生生阻住了北满的南下?,给满朝衣冠南渡,保存大?部?分的百姓性?命和民?生之力留够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