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霉孩子!
他又给朱楹挤眼睛。
朱楹却并未回应他,他依然顺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皇兄,家国天下,孰轻孰重?永平之错,辩无可辩。她有错,她该罚,该重重的罚。可她之错,害的是家,她只是永平公主。而高燧,是大明的三皇子殿下,他之错,妨害的是国,是我大明,是天下。”
“臣弟以为,皇子之错,该当以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态度,加倍的罚。高燧既是我朱家子孙,又是大明皇子,自当以严格的态度,教化,匡正,约束。”
“若今日,犯下此等大错的,是我们这些王爷们,父皇在世,又当如何?”
“朱楹!”
朱棣干脆从上首走了下来,他停在朱楹面前,目光如刀子一般刻过来。
“你不相信我?”
若是父皇在世,定会大发雷霆,把不省心的儿子身边所有未尽到匡正之则的人抄斩,再痛骂儿子,削减儿子的岁禄。
不。
不不。若是有人敢造反,敢抢大哥朱标的皇位,父皇一定会亲自动手,将他们打个半死,再将他们所有夺位的希望掐掉。
他,是有些心慈手软了。
可,他并没有定下太子人选。
虽然,现在一切都已明朗,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选择。
可,“你该信我的。”
他并非一味回护高燧,他会罚他的,同样,重重地罚。
“臣弟没有不信皇兄。臣弟不信的,只有高燧。”
朱楹又回了一句。
这一次,朱棣没说话。
好半天,他笑了。笑声爽朗,豪气,宛如即将要去战场杀敌一样。可朱橚就是觉得不对劲,这时候,四哥应该笑不出来才是。
他笑了,完了,要出事。
忙挤到哥哥弟弟中间,想做个人肉缓冲地带。谁知道,朱棣却看着他,问了:“五弟,你也不信高燧吗?”
也?不信?
朱橚想点头。是是是,信朱高燧,还不如信他是华佗转世。
可,“四哥。”
“回答我,你信高燧吗?”
朱橚没说话。
朱棣便有了答案。他又笑,这一次,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寥落。他好像并没有生气,只拉家常一样,丝毫不在意形象地坐在了台阶上。
“我知道,他不是个东西。确切的说,他是那三个里头,最不是东西的。可,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对他,狠不下手,做不到赶尽杀绝。就像,他对我,也不可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一样。”
“我们毕竟是父子,我信,他并没有坏到无可救药。”
朱橚的嘴皮子动了动,有无数句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哪一句,又该不该说。
他转过头,看朱楹。
朱楹果然开了口:“倘使前面只有蝇头小利吊着,他会无动于衷。倘使前面有更大的利益引诱着,他的心,未必不会动一下。倘使前面,是泼天的富贵等着,皇兄相信,他会什麽也不做吗?”
“可他未必会不顾惜父子之情,他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朱楹笑了,笑中却带着几分讽刺:“汝南王诬告五哥谋反时,五哥应该也没想到,他会这麽做吧?代王兄要杀死代世子时,世子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
“朱楹。”
朱橚忙唤了一声。
汝南王,那是他那听到名字就觉得晦气的好二儿。这儿子,像是生来和他作对似的,为了抢老大的爵位,竟然向允炆那个王八蛋诬告自己,说自己要谋反。
结果允炆王八蛋顺水推舟,将自己和老大都贬为了庶人。要不是四哥登基,只怕自己,还命运未卜呢。
好二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他的提请之下,被四哥改封去云南了。
他儿子,是为了爵位,害他的。代王那个疯子,一方面是因为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想把爵位给姨娘生的庶子,所以想弄死代世子。
这麽看来,朱楹这两个例子举的,倒是合适。他们朱家,的确有为了利益,父子反目成仇的先例。
但,这例子现在有些不合适。
他想劝,都别说了,都冷静一点,朱棣却起了身:“你是不是觉得,为了一个皇位,高燧会不认我这个爹?”
“皇兄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朱楹!”
朱棣这次动了怒,“你莫非以为,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两句,就能挑拨我们父子的关系?你到底什麽居心,你是不是,想将高燧一脚踩入泥尘里,永世不得翻身?”
“想将高燧踩入泥尘里的,分明是他自己。皇兄,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什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