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怎么样?”
“打过架了。”
“……老胳膊老腿了,”微生弦深沉道,“活动活动也好。”
“挺好的。”叶灼忽然说。
微生弦很久没说话。暮色近了,寒潭上有粼粼的夕晖。
微生弦蹙眉。
“你进境好快。”这一会儿,微生弦已经察觉到叶灼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
“是快。”叶灼眼里一点幽幽的冷意,“不知道谁给的。”
就为这,把那条长虫都弄得有所焦虑,叶灼昨天还看见墨龙在梁上爬了。
微生弦看他,少见道修有如此严峻的神态。望气半晌,微生弦道:“像是天意。”
“无利不起早,”叶灼淡淡道,“天意帮我,又是想让我做什么?”
“你一人一剑杀了半个上清山,廓清了人间道,又斩开那么多上古秘境,补了天道缺。天意垂怜你,大约也想送你一程。”微生弦说,“当年云相奚大动干戈对天斩剑,换来天道震怒,降下九重天劫,得以飞升。上清山给他善后,说成天道感其大义,送他飞升。我看,天道想不想送云相奚飞升实不可知,倒是真心想送你飞升。”
“让云相奚飞升,它是震怒,还是怕了?”叶灼淡淡道,“送我飞升,到底是看我顺眼,还是想让我一人一剑,去把仙界也廓清了?”
“你说话真不悦耳,”微生弦轻轻笑,“当心天雷劈你。”
叶灼只是实话实说,并无恶意。二十几年来,天道对他,应是不偏不倚,颇为公正。他没有像微生弦一样天天从容顿悟,但也没有很遭轮回报应。想要的他自己都拿到了,失去的也不是天意可以转圜。
“劈不死我,何必白费力气。”叶灼道,“或许指望我上去后,把仙界里想要灵脉的人杀了,它就好过一点。”
微生弦:“可是它给你修为,你收了。天道因果,可不好背。”
叶灼眼里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像一线薄薄的雪光,冷浸浸的,他看着天空,像是与什么东西对峙。
“又不是脏东西,我却之不恭。”他说,“它都不怕被我反咬一口,我又为何要怕它别有用意?”
“真该劈你。”微生弦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阿灼。”
“怎么?”
“一盘棋下了很多年。”微生弦说,“你不掀,是不是也喜欢这局棋?是想进这局中,还是想来执棋对弈?”
“不会下棋。”叶灼说。
“可是你要是想掀,那我下到什么时候?”
“随你。”叶灼说,“下到我想掀的时候吧。”
微生弦大笑。
“那就舍命陪君子,你看如何?”微生弦说。
“谁是君子?”叶灼问。
微生弦想了想,好像在场的并没有君子。
“那就陪佳人吧,也行。”微生弦若有所思。
“……谁是佳人?”
微生弦闭口不言了。怕死乃人之常情。
可是想了,又想。虽然,他根本不想去想。
“阿姜一直守在药庐。”微生弦说,“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叶灼缓慢地思考。
……哦,长虫还有个小的。
左右也就是睡觉,何必守着,又何必去看。又不是关在大狱里,还要人看望。真奇怪,他到现在也不太能理清这件事,一个小长虫。
叶灼:“我看起来像很想去看?”
“不像。”微生弦说,“但你看着,像要羽化而飞了。”
有么。叶灼想了想,决定去稍事探望。记忆里风姜那一对儿女都很活泼好动,假如摇散黄了就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