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陶知易在一些方面还算是敏锐的,恰如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人此刻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炫丽的灯光,眼皮沉重,入睡前的最後一秒却只有一个念头。
谁叫他不接自己电话。
交话费也是活该。
得知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的心情是怎麽样的,陶知易在那天晚上体验的很透。
他甚至都不怎麽需要过渡,明明自己是喜欢上了一个男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也仅仅只是消化了一秒之後就坦然接受了,像是在某些方面无师自通。
其实不是的。
陶知易是个简单的人,所以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就这麽简单,没有别的。
那麽下一步就是对喜欢的人好一点,好到让李应也能喜欢他。
这样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
陶知易只是稍微这样畅想了一下,眉毛禁不住的趁人不注意就自己悄悄翘了起来,月亮在眼睛里面绕了一圈,即使已经擡手紧紧地捂着嘴巴,还是压不住嘴角的笑。
过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又放下手,直起腰背,强迫自己镇定起来,嘴巴抿着,眼里却还是闪着点点星光。
他干脆拍拍屁股直接站了起来。
心情不一样了,连沙子踩在脚底板的感觉都不一样,好像在发着烫。
烫就烫吧。
他要求一点也不高,不冷就行。
那年的手机屏幕分辨率还很低,组成数字的每一个黑色的小格子严谨又细致,透着一股值得尊敬的严肃。
通话记录最上面那一栏还是那串陌生的数字,陶知易站着,咬着唇低头将它郑重的存入了自己的联系人之中。
远远望去,漆黑的夜幕之下,平静而汹涌的海边,青年的脸上散发着莹白的光。
同天上某处遥远的相呼应着,像在完成一项足够庄重的神圣仪式。
直到做完这一切,陶知易终于松了口气,他无意识的用脚趾踢了下沙子,忽然擡头朝一个方向望去,似是随意的向月亮挥了挥手,然後插着兜转身回去了。
走时一身轻松,满身喜悦。
他走後,便有大型船只慢慢出现在海平面尽头,缓缓往方才陶知易所在的地方停泊靠岸。
地上一个李应的名字静静待在那里,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写的,作者又是出自于什麽心情。
今夜,出奇的风平浪静。
除了陶知易。
他是心潮澎湃的,甚至,突如其来的浪花快要将他淹没。
回去的时候,陶知易在楼下又遇到了吴守。
他低着头,靠在楼道的铁门前,侧影寂寥,不知道在想什麽,又是不是刻意在等着他。
最好不是。
但陶知易很敏锐的借着楼前那盏半坏不坏的老灯泡瞥到了他手里的东西,也知道,不得不是了。
他垂眼叹气。
老实说,陶知易其实不知道自己应该怎麽面对他,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至于能不能忍受那些灰色的事情,能忍受多少,每个人都不一样。
就像陶知易还会叫他“表哥。”
但其实很多人不会了。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因为他能忍受的东西多,所以总是有人顺着竿子往上爬,总是想要他再多忍一点。
凭什麽。
他是傻,但他也是人。
既然是人,就有心,既然有心,就会痛。
可是从来没有人关心他的心会不会痛,没有人。
陶知易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在滴血,但他还是微笑着,在黑暗中叫了一声:“表哥。”
难怪以前他有个同学经常会骂他找虐,骂他活该,骂他自作自受。
根本无法反驳。
他自己也知道,确实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