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挤压眉心,独自缓解了下。
庭院深深,蜿蜒曲折。仆从书吏来来去去。特殊时期,他们也不免有所怀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无不震惊于萧宁的忍辱负重与瞒天过海的本事。天下知道真相的不过十几人,贴身侍候她的四五个哑女,她的母亲,管家长风长月。他们就算是她府上的奴仆,十几年来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出。
外面的相识近三个月来越来越频繁地打听这件事,现在关于她每个字都价值千金。
“我早就发觉出不对来…”
“…说大话谁不会,我现在编造条消息,放外面可都价值连城”
“难怪大人总是……”
“呸,那消息得有证据才行,捕风捉影的可卖不了好价钱”
忘乎所以的小吏没注意到有道身影慢慢停了脚步,在他们身边驻足。
“大人对我们如此宽厚,就是真的也不能卖!”
人群中的一道声音异常突兀扎眼。
听到这句话的其馀人瞬间面红耳热,当然不服的说,“只是说几句罢了,如何能做这种事呢……”
“是啊,现在大人正烦心,我等定然不会落井下石”
萧府人才济济,蠢蠢欲动的人心遮掩在皮囊之下,如果当真如此想,就不会有躁动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不过,大人常常教导我们,顺势而为的才是全人”
几乎立刻就被接了话,“萧府现在有如湖面的芭蕉叶,危险的漂悠着,不知道哪一刻就被水势冲翻,大人定不忍看我等潦倒”
“大人疼惜我们”
之前那道突兀的声音也有了点犹豫。人群静默了会,一时间竟然无人出声。
萧宁对他们真的很好,没受过她恩惠的廖廖无几。
“她一个女子,能有如此大的胸襟,也是难得”
打破沉默的是这一句感慨。
衆人似乎同时松了口气,谈话气氛变得轻快起来。
“难得一见啊”
“你知道大人的本名吗?”
话音不大很快被淹没。
“该说不说,眉眼周正的人扮男扮女都是顶顶好看的。大人本来不用如此辛苦的,凭她的品貌,多少男人愿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只消勾勾手……”
“大人一路走来不容易的”
“但是她本不用如此”
“大人本名,也许姓萧,单一个宁字。”
一句回答力压衆人声,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你确定吗?我们这些大人的身边人都不知她的真实姓名,这也是一个外面的未解谜语呢”
他是户部工作的算得上品级的官吏,消息自然有几分可信。
“大人布衣之时的户籍册可是二十年前的册子,户部十年一封,大人做不了假的。籍册上写了,元月初六日夜,兄妹相继出生,前後隔不过一刻。兄名陵,另一个就是宁”
衆人仿佛在梦中,有个人喃喃,“那我们脾气古怪丶足不出户,最後坠水死去的小姐……不是也唤宁麽”
谁人不知“萧宁”乃是陆大人那个宠爱有加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的爱妻,萧陆放在一起天下人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说他们真在一起过,只怕不是十斤烈酒下肚都不敢相信。
“有待商榷,有待商榷”
户部的小吏没被相信也不恼,看日头西斜,近上值的时候了就先离去,临走前念叨,
“那大人应该会难过的吧,没人记得她叫什麽……”
其馀的人好似被戳中了痛点,当即应激起来。
“能被记住名字的女子自古以来又有几人呢……”
“我等在此讨论‘宁’字,某方面来说也是大人的殊荣。”
“我们被蒙在鼓里的人才是痛苦,之後怕是要被人归为优柔寡断的女子做派去”
“别这样说,大人待我们不薄,大人的不易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府尹好气度,我们这些人自愧弗如啊”
不知道是阴阳怪气,还是真的敬佩他的君子气度。
……
衆口铄金,这三个月来他们就是这麽步步退让,底线全无的。
陆昭熙淡着神色,可以准确预测出接下来该有哪些话冒出来。乖乖刻意没管,插个眼睛在府中,无人干预的舆论场方便以小观大,看全天下的言论。
这个位置上的人什麽没见过,何况这个小舆论场相比外界,收敛了不要太多。都没有自“她一路走来不容易”那里沾上腌臜权色交易,把她说成是浪荡的□□,不识好歹的逃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