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真睡不着了,并且极其需要食物。
天知道她这一天经历了什麽,梳妆,警告兄长,监控同僚,跨火盆,避开熟人,忍住不处理政务,屈辱得跪拜高堂,捅陆昭熙……
她都没歇过。
这天可是休沐啊!现在还粒米未进,困熬长夜……还让不让人活了!
隐秘的角落里,还有一种不愿意承认的焦虑。
心被一点点揪揪起来,刺麻得让她呼吸不畅,有点难受。
真是烦,他在,她难受,不在她也难受。当真是山长水远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把掀开束缚住她的锦被,她翻出窗外,轻车熟路地路过陆昭熙的书房。
出乎她意料的是,灯火还亮着。
手举起放在门上欲敲之,但几息後她撇了下嘴,又蛮不在乎地收回手。放松了呼吸,几口深秋的空气呛得她胸口疼。
有毒的夹竹桃疏影横斜,在这条廊道上交错隔开。
夹竹桃性冷,她不喜欢。
她的书房外栽得是盆经济作物小石榴籽。
人也不一样,她往常主动要用膳的话府里都要敲锣打鼓好几天来庆祝。
美人垂下眼睫,拖着步子走。
狗东西也好好活着和她斗,而不是现在这样生死不明。
眼眶想着想着就红了,垂眸无泪。
突然发现之前被她一天骂八百次的生活真好。
仔细听外面下了潮湿的雨,嘀嗒嘀嗒地落在夹竹桃枯败的落叶上。
身後传来推门的声音。
!!
萧宁僵着身体转身,仔细上下瞅了瞅,然後扶额头。
果然,祸害遗千年。
“怎麽了?”
熟悉的清朗声音传来,问她。
雨声渐大,混着木质檀香随着门开,光亮也传出来。
擡头的那一刻,萧宁忽然想到儿时啓蒙学的第一课说文解字,解的“熙”字。
熙,燥也。光明丶和悦之意。
他今天说过很多遍这句话了,没有回应的说重复的话,这不像权臣该有的样子。
“怎麽又哭了”
温暖干燥的大掌牵着她的衣袖向烛光里走去。
慢慢地走着。
萧宁撒开他的手,掩面在靠近月光的墙根坐下狡辩,“没有哭!谁哭了!还有你解释一下什麽叫‘又’?”
陆昭熙真拿她没办法了,“起来,夜里地上凉”
“没听到卧房开门的声音……”
是他的失职。还没说完小姑娘就擡起头来,一脸骄傲地对他说她翻的窗户。
陆昭熙:……
“走正门就好。”
他整个人看起来与平常别无二致,除了脸色更白一点。
思及此,萧宁又缩回去了。她怕被揍。她刚那样,已经凭一举之力让这府里的所有人都厌恶上她了。
本来在陆昭熙昏迷後,她有一段表演空间,扮成惊慌失措的小鹿扭转人心,但她没有。
看着小姑娘又变成了鸵鸟,陆昭熙心里莫名失笑,苍劲的右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拦腰提起来。
惯性作用下,萧宁紧紧抓着他贴近腹部伤口的左袖,可想而知,两个人是多麽兵荒马乱……陆昭熙兵荒马乱地把她按在门上,兵荒马乱地无视周围担心他的总管与暗卫,兵荒马乱地在萧宁额头上印下一吻。
那一吻无比虔诚,轻飘飘的,如羽毛拂过而去。
萧宁瞳孔瞬间变大,心脏还在为差点不体面地摔得难堪而跳动不止,等反应过来发生什麽的时候,陆昭熙像没事人一样自然而然拉远了和她的距离,那距离刚刚好可以为她挡下一切风雨。
大手还掐着她的腰没瞬间放手。
後半夜每个人的脑子都混沌,不能很好处理突发的情况。
除了主导者——狗东西陆昭熙。
萧宁抱胸,斜靠在原地瞅着陆昭熙,整个人瞬间从鸵鸟状态抽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