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督是心情好才和你们闹,真以为这建安城里没有天丶没有王法了不成?”
阉人眉梢一挑,接过与他庞大体型差两倍的小吏递过来的文书,看也不看就丢至陆昭熙脚下。
语气尖细轻飘飘,“看看吧。”
姿态高到无极,仿佛他是一脚能把建安半个城都踩死。
陆昭熙仿佛感受不懂到羞辱的意味,从容弯腰捡起卷轴,
“监查司敬都督寿数无疆……”赵怀安凑到他旁边探头粗略瞧了瞧。
聊聊万言书,落款为刘戚。许是陆昭熙最早苛待自己,自己竟然与他有了几分熟拈。他擡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诶,这刘戚是不是就是你口中的上级?”
不知怎的,周身温度骤降,赵怀安忍不住瑟缩了下手,“怎麽,生气啦?”
“不就是送了点礼吗?你混官场的,还没习惯这操作呐?”
赵怀安一脸懂的神情,胸有成竹要教导一下他。
呵,监察司这最後一片净土也要没了吗?
看到落款的那一瞬间,陆昭熙仿佛听到千万的婴孩同时在哭。
咬牙切齿万般难开口认输,只得说出一句场面话,“公公好手段。”
风烈烈,越发称得他势单力薄丶孤立无援。
接下来的每一局,对于陆昭熙来说,都是逆风。
巨蟒的眼睛没有放过每一位,阉人转而盯住不明所以的赵怀安,
“不得不说,世家的子孙就是水灵,赵公子你这样,而陆公子呢,犟了点,不过也凑合。”
“呸,你想说什麽?”
赵怀安忍不了别人像评价新鲜黄花菜那样评价自己,当即呵斥起来,就像教训不懂事的仆从。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阉人,深紫色的宫服被烈风吹得斜向一方,五官也在渐黑的天色里错乱而显得狰狞无比。
“本督想说什麽?!你们应该称呼我为九千岁!圣上万岁,本督不会僭越。尔等刁民不识擡举,等明儿申请分家的御旨到了本督手里,你们这些世家,通通给我四分五裂!”
其实“九千岁”的话语一出,除了阉人自带的人,在场所有的——赵怀安的青带侍卫丶陆昭熙的鱼纹监查官手下丶聚在一起看热闹的行人全都脸色“唰”得一下变得惨白,
行人纷忙逃离现场,但被最外围的深紫色宫服人拦住。
“赵家就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被皇帝勒令分家的,小公子你还觉得自己高贵吗?哈哈哈……”
尖刺的笑声还没有扩散到长空中,一阵空气被划破的呼啸声就打断了它。
皮肉割裂开,黑红色的血自口中喷溅而出,既赵轩之後又一摊血染红了青砖。
赵怀安本就死死盯着那阉人的腥臭的嘴脸,那利箭自身後高远处刺入阉人胸口的
全过程,他都目睹了。
那速度极快如雷电般,像老天降的罚。
琥珀色的瞳孔还没来得及由一线扩散成正常大小,下一只箭以万完全不同的角度与力度插入阉人的头部正中。
肥大恶臭的身躯终于被箭的力道带翻在地。
阉人——死了。
第一只箭是黑色鸦羽制的,那时正中胸口,阉人没得活。第二只为亚麻色燕羽,更轻盈专业,且正中眉心。
从此至少五十年,阉党都得倒下,烂在地里起不来,血铺在青砖上供天下人踩来踩去。
赵怀安直到被小吏拉离现场躲开可能继续的箭失袭击许久後,才在脸边滑落的血滴落在手背上,才惊觉那箭矢是擦着自己而过的。
也就是说,他差点死了!
修长干净的手不禁扶住自己的额头,嘴巴微张,
也就是说,他刚刚短短半个时辰之间,经历了,至亲惨死丶家族覆灭乃至自己的性命像风吹飞絮般丢掉……
这也……太刺激了!
官场竟然这麽有趣的吗?
赵怀安空闲的另一只手放到自己狂跳的心脏上,缓了会儿就用眼神搜寻陆昭熙的身影。
“那讨厌的家夥……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