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宽敞的彩衣街在新加入的深紫色宫人的对比下,也显得捉襟见肘。
“职责所在,劳您和祖父挂心。”
陆昭熙依旧那样平和,收队搬尸的动作丝毫也不停。
飞絮缠绕着黄沙,在堪堪与当今皇上大伴太监——老祖宗——擦身而过的时候,年轻人的肩膀被捏住,“人啊,总是要时刻掂量自己的份量。比如啊,没进官场前,御史大夫家的公子,非常好嘛。”
尖细声一如既往,手上的力道却加重,“再比如,进了官场後。陆司使,你掂量好了吗?”
陆昭熙的眉眼赵怀安因为飞絮而看不清楚,但他可以看见陆昭熙的左手搭上了自己的右肩,与那双老态龙钟的手对比惨烈。
还没等权势滔天的阉人舒心,
陆昭熙手指曲起,一根一根地扳开。
“劳烦您移步。”
芝兰玉树,笑得清风朗月般,嘴里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在一片‘老祖宗’中显得格外突兀,尤其刺耳。
“上级指示,没办法。”
老阉人吸了口气,听到最後一句话之後更是震惊。
票拟是在自己手中没错,对奏折进行批红的权力也在手里,圣上也还年轻,极为信任和依赖自己,这也没错。
什麽都没错,怎麽还有人敢忤逆自己的?!
赵怀安看到新出现的人面容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气得不行的样子。
正要开口搅和几句,套套信息什麽的。
机会就这麽送上来了。
阉人掐紧手心,“这位是赵家的小公子吧,陆司使何故为难一个小辈呢?”
“上级指示,您也别为难我。”陆昭熙阻挠旁人开锁的动作,缓和般笑了下。
实际效果……他还不如不笑。
气氛不好,赵怀安适时插一句,“公公看起来年轻,气质自是与旁的公公不同,不知赵某怎得如今就落到这步”,小公子擡起手腕,露出银拷,低头叹气。
“但与公公此情景下相识,想来也是好的……”
套着解锁银圈钥匙的手攸然收紧,手的主人给了谄媚的人一个眼风。由于是背着的角度,所以阉人看不到。
‘你眼睛没问题吧?’
‘能有什麽问题?’赵怀安竟然意外看懂了这名官家人的眼神意思。也回过去一个。
阉人不懂,但他大悦,“赵家小公子,来本都督这儿吧。”
双方都不敢乱动,一旦先动手,在御史的口中罪过完全不一样,但要是後动手的话,对于此次交锋的结果肯定有影响。
但赵怀安可以胡乱走动,然後他就闲庭信步于水面般的仙鹤,高贵优雅地拖着镣铐站到陆昭熙对面丶阉人前面。
至于为什麽要站阉人前面,他完全没想过。
谁尊谁卑他还不知道麽,阉人寄于他人□□死于泡溺,最看不上这类人了。
正思量与陆昭熙眼神交锋之际,有双肥腻的手就那样自然揽住了自己的腰。
赵怀安:!!!
转身对视,看到的是那双风烛残年昏黄的眼睛。
眼波全是露骨的下流。
赵怀安:!!!
“嗷,赵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公公最近缺一个可心的孙子……”
某个人轻飘飘的语句飘进耳朵,在脑海中炸开。
面色僵直,世家出身的良好素养让他不会骤然破口大骂,动作像逃鬼似的摆脱到一边。
阉人的脸色不再变化,铁青的脸维持到了最後。
“公公你谁啊?!”
赵怀安有些世界观崩坏的绝望问出这句话。
昏黄的眼睛像巨蟒一般,看了陆昭熙和赵怀安一眼,瞳仁眯成一条竖线,嗤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