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云烟来崔府的第三日,一道来自随州刺史的八百里加急折子递到了惠德帝的御书房。
惠德帝阅完,龙颜大怒,当即召了几位亲信大臣和景王入宫觐见,崔络父子也在其中。
“好一个薛谦,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就把随州霍霍成这个样子,随州的粮食産量本就上不去,这两年又闹饥荒,他竟还敢提高百姓的赋税?若不是流民四起,逃去邻州,他还打算瞒朕到什麽时候?”
惠德帝气的瞪直了眼,祖宗留下的江山若毁在他手里,他便是死了也没脸见李家的列祖列宗。
崔络脸色一变,他派出去的人尚未回信,随州果然出了事。
有大臣道:“陛下息怒。木已成舟,现下要紧是如何解了随州的灾情,好安抚流民啊。”
户部尚书道:“啓禀陛下,粮仓的粮食还算充足,不过也只能先解燃眉之急,况且长安到随州的路途,好马要七八日,用马车运粮再快也要半个月,这还不算上突发情况。依微臣来看,随州边上的安州和襄州还算富足,陛下可加急给两州刺史下道圣令,让他们先开一部分粮仓施粥救人,应当能等到朝廷的救济粮渡过难关。”
惠德帝的气顺了不少:“爱卿所言有理。”
他话音方落,崔络不假思索道:“微臣曾任随州刺史,如今随州百姓蒙难,臣自请运送救济粮,还望陛下恩准。”
“好,朕明日上朝便封你为巡察使兼转运使,再从户部调配两名官员,随你一同出发。”惠德帝拍了拍崔络的肩膀,欣慰道,他正有此意。
若璟行当真是他的矅儿,惠德帝会即刻封他为太子,入主东宫。他文武双全,此次再出援随州,定会深得民心,册封太子一事更会顺理成章。
嘴慢了半拍的景王一脸恼意,他收了收脸上的神色,当即道:“父皇,儿臣有其他看法。随州百姓蒙难,儿子若代表皇家替父前去赈灾,更能彰显父皇的爱民之心。”
大哥已领了去云州监工的美差,他若能去随州赈灾,声望定能比得过大哥,即便是路上辛苦些,那也值得。
惠德帝斜睨了过去,一眼就看穿了老二心里在想什麽,只他打打杀杀还行,安抚流民他做不来。当即斥道:“你的意思是,朕派璟行去,百姓就不念着朕的好了?”
景王冤啊,忙道:“父皇恕罪,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谁料他未说完,父皇便不耐的打断了他:“行了,此事朕意已决。”
景王瞬间失魂落魄,比不上大哥这个嫡长子就算了,为何在父皇心里,崔络这个外臣也要比他强上许多?
不过是运送几车粮食,有何难的?
这麽些年,父皇怎就看不见他?
待封崔络巡察使兼转运使的圣旨一下,全长安包括崔府在内都知道了随州的灾情,衆人看云烟的眼神都变了。
就连连续几日被她哄的眉开眼笑的崔老太君也不再见她,女郎家有些无足轻重的小心思她能容忍,但灾情这麽大的事她竟闭口不谈。
朝廷若早一日知晓,百姓便能少受一日罪。
崔络压着火气,将人叫去了书房,冷眼看过去:“云府到底是如何失火的?”
随州受灾一事已传回了长安,云烟再也隐瞒不下去,哭着道:“是那些流民,父亲管着租税和粮仓,库里早没了屯着的旧米,新米又还未收上来。他本打算早早向朝廷禀明,好派人过去赈灾,可薛刺史把父亲劝了下来,称他自会想办法解决,只要再瞒些日子。
哪知流民等不了,一夥人夜袭了粮仓,见库里几乎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薛刺史所说的救济粮,衆人红了眼,跟官兵闹了起来。父亲见情势不对,叫贴身婢女护着我先行离开,待我再回去时云府上下全都被那群刁民烧没了,父亲的尸骨也在其中。”
她知道薛刺史若不想被朝廷问责,便只能想法子补窟窿,到时流民悄悄解决了,她就还是云府的千金。
否则朝廷降了罪,父亲也逃不过,那时她便成了罪臣之女,这辈子还有什麽指望。就算薛刺史解决不了,只要再拖一阵子,也够她赖上崔络了,哪里想到这薛刺史这麽没用。
崔络冷笑两声,这麽大的事,薛谦他如何解决?无非是想拖一拖,好保住他的乌纱帽。
粮食是民之根本,没了粮,百姓自要跟他拼命。
崔络看向哭红眼的云烟:“你心思不正,我崔家万不能再留你。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你去大夫人那里领五十两银钱,自寻出路罢。”
云烟不愿意,哭着不肯离开,被高竹给拽了出去。
“世子爷已经仁义至尽,云娘子再哭下去,五十两银钱怕也拿不到。”高竹不耐烦的瞅了她一眼,云烟顿时不敢闹了。
陈清芷觉得继子做的很对,给她五十两,省得人赖在崔府不走。
这笔银钱对于普通百姓一家几口也够吃喝好几年的了,她有手有脚的,人又年轻,只要不懒不赌怎麽都饿不死。
当日云烟便不情不愿地出了崔府的大门,传到沈幼宜耳朵里,她可算是松了口气。
户部凑粮装车整整费了三日的时间,六月出头的早上,崔络用过早膳便要同运送队伍一同出发了。虽说此去无险,然崔老太君仍是带着府上衆人嘱咐了半天。
崔络应下,环视一圈都未发现继妹的身影。这样的场合,女儿不在自然说不过去,然她夜里来了葵水,这回肚子疼的厉害,陈清芷早上去看她,她睡的昏昏沉沉,嘴唇都是泛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