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何人有此种能耐,一早便候着寒霜门做了一场大局,等人跳进来後再坐享渔翁之利?
夜色厚重,从巷子尽头走出三道鬼祟身影,几人手里拿着从家中带出来的粗糙武器,彼此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便闯进屋中,宁千岫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在他们推门之时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後钻入门内。
只听钝刀入肉一声闷响,鲜血高高溅起,床上穿着道袍的修士仿佛仍在睡梦中,便毫无防备地丢了性命,头颅连着一点脖颈的皮肉,诡异地垂下来转了半圈,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藏在人群後的女孩。
那模样实在渗人,宁千岫直视着那双眼睛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无声朝他做了几个口型,同那半掉不掉的头颅开口说出的话如出一辙。
“找到你了。”
屋内昏暗无比,自然也无人发现那已然丧命的修士体内冒出一团黑气,眨眼功夫便钻进宁千岫体内。
这具身体与这抹黑气极为契合,甫一进入,宁千岫便让这位不速之客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先行一步将自己神识与身体的联系切断,只留半分感知窥探事物。
几位青年想来也是第一次干这事,见人真的没了气,手中武器便掉了一地,一人慌慌张张跑去外面打了清水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而李大年与另外一男子胆子更大一些,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地将那身首异处的修士装进布袋中:“李大哥,这人该怎麽办?”
一直躲在暗处的姚枝突然开了口:“不若扔到海中,我很喜欢这位修士哥哥,想叫他陪我玩呢!”
屋中三人显然被这脆生生的童音吓得半死,缓了好一会才认出姚枝来,想来自己方才干的恶事都被看在眼中,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心虚跪下叩首:“神女大人。”
宁千岫回想起自己在场景变换中听到的那些断续话语,这碧海村是将姚枝认作了海神的化身?
可时机不对,照自己先前的猜测,神秘人剖心在前,选祭品在後,就算姚枝内里早已被人换了个芯子,瞧村民们白日里对姚枝的态度也没什麽分别,像是全然不知此事,更别提用此事造势。
明明是同一天发生的事,为何到了晚上,这些人便认定了姚枝便是那神女呢?
姚枝歪了歪头,盯着那布袋隐晦地咽了咽口水,在玉雪可爱的脸上只显出几分憨态可掬:“我受到你们的礼物了,未来这一年,不渡海的鲸兽都是你们村的了!李大哥,明日一早便出海吧!”
几人听见这话,顿时面露喜色,毫不犹豫便扛着布袋朝海边走,将那倒霉修士往海中一丢,再见那惨状也只是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替这位时运不济的仙君惋惜片刻,便结伴往回走。
“若是被人发现可怎麽办?”
“都是神女大人的旨意,我们不过是替她办事!”
“等到明日,我们出海一趟,捕到的鲸兽平分,便当作祝贺周兄新婚的贺礼了!”
“李兄可轻点声,这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呢!”
“哈哈!若是将来发了财,我们可是要比那些修仙之人过得还好啊!”
这般猖狂的话语终究轻了下去,姚枝蹲下身摸了摸修士脖颈上的断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好疼啊。。。。。。大哥哥,姚枝为了他们的荣华富贵可是死了两回,现在该轮到他们也该来报答我了!”
两次?
宁千岫心中一顿,一瞬间福至心灵,猛然回头看向那祭台。
所以这场祭祀其实发生了两次,第二次之後,姚枝才真正成了神女!
这人竟是。。。。。。将第一次献祭与第二次献祭後的宴会拼在一处,才叫人分辨不清。
“大哥哥这是想明白了?这出戏可还好看?”
女孩清脆的声音逐渐低沉,尾音已然变作青年带笑的嗓音,如同厉鬼般在宁千岫耳边蛊惑:“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也觉得这些渔民死有馀辜。现在我让你当个明白鬼,我送你与他们上路,你的师叔师姐回门派交差,不是很好?”
青年借着女孩的身体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还以为会有什麽区别。。。。。。原来你同他们这些凡人一般不堪一击。好啦,我也玩够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眼中场景再变,宁千岫终于回到了所有故事的起点,体内的黑雾不断涌出凝成实体化作那熟悉的戴着面具的男子,一柄匕首划破胸口滚落一串血珠,虎视眈眈地对准了近在咫尺的鲜活心脏,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渴望。
这次不再是起点,而是终点,恰到好处地让所有光怪陆离的实事件形成了闭环。
可一具傀儡,也有心脏麽?
沉默不语的宁千岫蓦然伸手握住刀尖,掌心再次鲜血淋漓:“真相?不,这些还不够。”
宁千岫擡起头来直视着眼前要取他性命的男子,所有僞装撤去,他终于露出眼中燃烧着极其明亮的怒火:“你算是什麽东西,躲在背後也想要我的命?”
他手中光芒大亮,沈渡留下的灵力骤然爆发,竟是将那深入血肉的匕首弹开掉在地上,宁千岫伸手亲自将胸膛中那颗跳动的心脏扯了出来,在对方惊愕的视线中将其生生捏碎。
整座幻境终于像是受到重创一般剧烈震荡起来,画面如同碎片般从半空剥落。
宁千岫唇齿渗血,却是笑起来:“这些我都不在乎,我要你和那魔物,从我身体里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