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环绕住他脖颈的小臂也无力吊下,似一摊无骨的泥,软在他身上。
“窈娘?”他愣了一愣,停下身试图唤她。
可阮窈没有动静,睫羽一动不动地覆着,手臂晃了两晃,也慢慢朝下滑去。
裴璋喉间发紧,唤声越来越急促,扯过衣袍就将她裹起来。
*
阮窈昏至夜半,仍是未醒。
先前的狼藉早被裴璋清理干净,他枯坐于榻旁守着她,一夜不曾起身。
徐医师反复搭过脉後,倒吸一口凉气,舌头都在发颤:“这……娘子脉象竟与公子从前……别无二致。”
祁云目露惶然,她听不明白徐医师的意思,只是听闻与裴璋一般,顿时惊慌失措地追问他:“什麽意思?”
话还没说两句,眼瞧着就要哭起来。
裴璋隐于宽袖中的指尖陡然蜷紧,面色平静地起身:“窈娘不会有事,晚些医师会为她施针。”他侧目看了一眼侍者:“夜已深,先送夫人回去安歇。”
待屋中重又归于静默,他才沉声问徐医师:“解药最快需多久?”
“药方中有一味胡地雪莲,至冬至前才会开花入药,并非是当季之物。如今唯有寻人以重金采买……”
徐医师话音还未落,重云毫不犹豫道:“她如今只能乘车,不若让我快马北上,必定会将药带回洛阳。”
榻上人忽地蹙起眉头,额上满是冷汗,脊背随之抽搐了一下。
裴璋知晓她痛。
噬骨之痛他太过熟悉,只因这感受他亦曾有过,且刻骨铭心,永不能忘。
或许一时半刻尚无性命之忧,可却令人日夜皆难安。
重云离开後,他沉默许久,忽然说了句:“最末一剂解药我服下不出十日,若是以血入药,可否消融毒性?”
徐医师闻言惊得几乎踉跄:“万万不可!公子万金之躯,怎可割血入药?且公子自身同样馀毒未清,如若大量失血,轻则影响日後行动,重则……”
他说得耸人听闻,裴璋却恍如未曾听到一般:“解药多久能寻到,还未可知。她如今中毒不深,倘若短期无法寻到解药,我的血也可解去大半毒素。”
徐医师无法驳回他的话。
裴璋缓缓坐下,抚摸着她汗湿的头发,俯身于她额上落下一吻,轻声道:“莫怕……很快就不疼了。”
他令侍者呈来瓷碗与利匕,没有半分犹豫便将广袖拂上。
刀刃没入毫无血色的肌肤,轻轻一划,便是一道细长破口。裴璋连眉也不曾蹙,只是冷静擡起手臂,任由血线蜿蜒坠至瓷碗中。
这血量显然是不够,他反手又划开右腕。
人人都看得心惊肉跳,徐医师颤着声音,还想要劝阻:“公丶公子……”
“我自有分寸。”
血珠砸落的“啪嗒”声不断响起,在寂静的屋中犹如重锤。
他以素帕草草包覆住伤口,侍女上前将阮窈扶起身,使她倚靠在榻上。
待药呈上,裴璋轻托起她後颈。
侍女上前想要接瓷碗,他微一侧身避过,亲手将碗中血药倾喂入她口中。
即便仍在昏睡,她依旧觉得腥苦,眉心紧皱着,唇中继而溢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字。
裴璋苍白着脸,柔声哄劝她,手指却紧扣住她下颌不放。“窈娘,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