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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的花语是什麽(第1页)

桔梗的花语是什麽

“你们怎麽不吃啊,吃啊,赵姨烧的菜可香了!”饭桌上只有陈冰清一个人说话,也只有她一个人动筷子,拎着筷子夹起一块鸭肉,利索地蘸满了甜面酱,和葱丝一起放在薄如蝉翼的荷叶饼里,卷起来两口就干掉一个,但三米多长的圆桌上,另外十几个骨瓷盘里盛的精致菜肴,蟹粉豆腐,清蒸白鱼,银鱼炒蛋,水晶肴肉,响油鳝丝……她却一筷子都不碰,人就是怪,陈冰清最烦父亲陈卫军,却从长相到性格再到口味都和陈卫军一模一样,急赤火燎的北方胃,吃不惯软香甜腻的苏帮菜。

这一大桌子菜当然不是赵姨烧的,赵姨是北京人,哪儿烧得来南方菜,这一桌子菜都是季泽请的苏州厨师烧的,只为两位贵客,然而遗憾的是两位贵客显然也没什麽胃口,

她们并排坐在这大得都有些空旷的别墅餐厅里,沐浴着玻璃墙外柔美的月光却无心赏月,茫然又局促,一眼就是烟雨江南里走出来的女人,婉风流转却也带着些清泠的傲气。

年纪轻一点的女人用鲨鱼夹将一头青丝松松绾起,穿一件黑底白牡丹苏绣旗袍,披一件白色羊绒披肩,低着头不敢言语,可一双温驯得有些木讷的大眼睛却一个劲儿往陈冰清惨白瘦削的脸上飘,心疼和哀愁都快溢出来,

要不是有旁人,她早就扑到妹妹身上去了,真想把她拎起来,命令她站好,围着她转十几二十圈,把眼睛变成X光,穿过她的肚皮看看里面蜷成一团的小东西,太宝贝了,比她自己有宝贝还要宝贝,却又恨这宝贝,害得妹妹憔悴成这样。

而她身旁年迈的女人却眼神麻木,像被伤透了心一样失魂落魄,无视在场所有人的存在,始终低着头发呆,穿一件黑色高领羊绒衫,花白的头发高高盘起,发髻干净利落,一眼望去眉眼低垂,温婉娴静,没有她那个年代北方美女常见的霸道凶猛,可细细看去,眉眼之间却又有一些淡漠的疏离感,隐忍,但也不妥协。

“妈,”陈冰清旁边坐着的男人几乎沉默了一晚上,他这辈子闯荡最多的就是酒桌上的江湖,从没有酒杯里交不到的朋友,从没有饭桌上吃不下的买卖,酒局上惑人心智的美人儿洪水猛兽般往他身上扑,他揽她们入怀,让她们坐在他腿上,抚摸她们肤如凝脂的桃花面,观赏着对手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可笑嘴脸,

笑够了,弹指一挥间这些被廉价香水腌入味儿的恶臭的烂皮囊就化成一副骷髅架子,一捧黄土,被他反手就给扬了。

不被美色拿捏的男人是没有弱点的,远的不说,就是五年前他都接受不了自己有这麽窝囊的一天,还是在一桌子滴酒不沾的女人跟前。

这一声“妈”没了游刃有馀的进退拉扯,八面玲珑的人卸了所有手段,就像浑身是刀的刺客扔了所有刀,他甚至比大街上随便拎过来的普通男人还要笨拙无措,实诚得像块儿沉甸甸的石头,咚的一声砸进水里,一桌子人全擡起头,惊恐地看着他。

“妈,姐,我知道你们来的意思,”季泽靠在椅背里笑着点点头,“是因为冰冰怀了我的孩子,可我们到现在都还没领证,对吧,但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

“我不要结婚,”陈冰清嚼下最後一口烤鸭,呜呜咽咽地话都说不利索,但餐厅里太静,一桌子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丁蓉的眼睛终于动了,擡起头看向女儿,苍老迟滞的眼睛干涸,早已没有了当年灵动婉转的神采,悲凉地凝视着女儿的脸,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意料之中,和无能为力。

季泽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坐在椅子里,靠着椅背,垂眸望着一桌子凉透了的菜,脸上早已没了笑容,眼里带着一种认命後的沉静。

“我不结婚,”陈冰清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擦干净嘴,坐直身体,看着坐在对面的妈妈和姐姐,再一次宣布,

“季泽不能娶我,他爸爸身体不好,这时候他娶我就等于让一个外人入侵季家,分季家的财産,他爸不能受这个刺激,这是其一,”

她把餐巾扔在桌上,向後靠着椅背,继续说:

“第二,我结过婚,结了婚也能离,这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一张废纸,除了添麻烦没别的用处,我和季泽在一起,给他生孩子,只是因为我爱他,我愿意,结婚证证明不了这些,但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可以证明,我活了这三十几年就明白一个道理,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外人怎麽看我,怎麽看他,那是外人的事,和我们无关,

我知道现在外头怎麽说我,嫌贫爱富的心机婊甩了帅气深情又顾家的医生老公,还没离婚就攀上了季盛集团的少东家,你们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他们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我的深情老公是怎麽对我的,不知道我和季泽十二岁就认识了,每天放学一起回家,为了晚点儿分开,一圈一圈地在马路上闲逛,路过的狗都得被我们说两句,我们偷偷吃他爸不让他吃的垃圾食品,他爸从北京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他第一个带来给我玩,给我吃,冬天他的围巾在我脖子上,他站在风口替我挡风。

我们吵架,打架,生了气又和好,可这些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是有钱人无数桃色新闻里平平无奇的一条,是茶馀饭後的恶趣味,

我的故事,我和季泽的故事,他们没资格知道,他们不配。

在我陈冰清这儿,我的爱人可以是季盛集团的季总,也可以是跑单帮的小季,甚至可以是做生意破産赔得一无所有的季某某,他的身份和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知道这年头没人相信这些,那就不相信吧,我无所谓,他也无所谓。”

陈冰清说到这里停一下,看一眼玻璃墙外寂静的夜色,竹林深处隐没的蓝色桔梗花开得正好,一片幽柔的蓝色在黑夜中迎风飘荡,

“真诚不变的爱。”她呢喃,没头没尾的一句,她身旁的男人擡起头看她,他的脸倒映在玻璃上,白白的,轮廓深邃看不清表情,注视着她。

“但是你们是我的家人,”她回过头看对面坐着的两个人,“这些话我必须要跟你们交代,也希望你们可以理解,陈卫军……我知道陈卫军不想看见我,你们就回去跟他说,外孙子七个月啦,马上要出生了,希望他可以来看看。”

说完她突然觉得想上厕所,很急,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笑一下起身,扶着肚子刚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暖流奔涌而出,接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在安静的餐厅响起,格外刺耳恐怖,以至于她仿佛被封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真空罩里,身边人的尖叫哭喊都只化作遥远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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