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偿
陈冰清也是第一次知道,北方书城还有七楼,且七楼是对外开放的,只要刷一下“自习卡”就行,
季泽走在她前面,带着她从自动扶梯下来,沿着狭长的走廊走到一道白色的门边,一路上只遇到两个一中的学生,两人拿着一张卷子,因为一道物理题的解法争执不休,
季泽左手插兜,右手拎着一本作文书吊儿郎当地晃来晃去,“拿回去抄啊,”他直言不讳道,
“名字地点改一下,说的话变一变,一篇作文不就出来了麽?唉……太简单了,”
他边说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在门缝里划一下,娴熟地推开门,走进去,站在门口帮陈冰清扶着门,做一个“请”的手势,
门里是另一条走廊,有几间自习室,陈冰清没数,大概两三间吧,季泽带她走到最里面一间,
“好了,没人打扰我们了。”季泽像放飞自我了一样把书扔课桌上,回音在空旷的自习室里回荡,
那些桌子,一共就两三张,很新,但都是灰,自习室前面立着一块可推拉的白板,
那几年很流行英美国家上小课的模式,就这种几个人的小教室,老师用马克笔在白板上写板书,很洋气的感觉,
可陈冰清不喜欢,一进来就被冷得一个哆嗦,“这里太冷了,怎麽看书啊?”
“一会儿你就不冷了。”
一会儿就不冷了,为什麽呢?陈冰清脑子里晃过一瞬危险的预感,心倏的一下往下坠,
她想走,但季泽睁着晶亮的黑眼睛看着她,他的眼型圆润饱满,当他好好看你,樱红小嘴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就像语文课本上助人为乐的少先队员一样纯真无邪,
“过来呀,愣着干什麽?快点,我还要背作文呢!”
季泽毫不介意椅子上的灰,一屁股坐在上面,干净的校裤马上就是一层灰,
他也不介意桌子上的土,把刚买的书从桌角拖到自己面前,拖出一道痕迹。
陈冰清走到他身边坐下,“还是好冷啊,”她皱着脸低声嘟囔,瞥他一眼,他已经翻开书专心致志读起来了,理都不理她关于冷的抱怨,
他当然不冷了,陈冰清心想,那麽厚的Moncler羽绒服穿在身上,而她的白色羽绒服,因为洗过太多次,里面的填充物跑得到处都是,这里厚,那里薄,感觉浑身穿风,
可她已经答应过季泽了,她擡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停了……
“四点半。”季泽看着书,头都不擡,慢吞吞地拖着调子,“再看半个小时,”
他说着转过头望向她,眼睛在她脸上一寸寸划过,额头,眉眼,鼻尖,最後停留在她的嘴唇,
“时间应该差不多。”
一节课不到的时间,陈冰清这样想着,还是可以忍耐的,她没说话,低下头看自己的数学书了,
那本书,翻开一页,没有密密麻麻的公式和例题,没有长篇大论的讲解,每一页字数都很少,寥寥数语,像在跟你讲一个和数学无关的故事,却在你向往答案的时候卖个关子,去讲另一个故事,一个故事套一个故事,那些藤蔓般缠绕在一起的公式和思绪飞速在脑海闪过,然後像有一盏灯啪地点亮,她寻找的线头,一个又一个叠在一起的问题的根源,就在最亮的地方,
“猪脑子想通了吗?”陈冰清听到季泽在说话,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
她正为豁然开朗感到兴奋,也不顾什麽猪脑子不猪脑子,转过头笑着看季泽,“想通了一点儿!”
一点儿也好啊,总比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要好,
阴冷灰暗的天空被暮色覆盖,黑压压一片,才五点不到,却已经像晚上六七点了,白炽灯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细长的柳叶形状,难得睁得又圆又大,
季泽垂眸看她,他睫毛太长太密,像扇子一样遮挡他晦暗不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