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起靴子心不在焉地翻看,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靴子上的绒毛,
“这麽贵的东西,送去干洗店洗洗就好了,没必要扔,我就这个意思。”
“我不要了。”
陈冰清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回头看一眼镜子,确认头发长度合适了,转身走到马桶边,把手里的碎发扔进厕所,冲掉。
秦鹤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平静下来,咕咚咕咚在蓄水,
他擡头看向陈冰清,她没穿衣服,侧对着他,流畅的腰线直直向下勾勒出平坦的小腹,上面有一道淡褐色的疤痕,
她毫不避讳他,扔了剪刀,望着镜子里的她自己,好像有了一副新皮囊,
“嗯,”他薄唇紧抿,对她点点头,
“死乞白赖吵着闹着要的东西,有一点不如意马上就扔掉,陈冰清,这就是你,
你根本没有多喜欢,就是想要而已,
这就是我最烦你的地方,不负责,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
马桶蓄水的声音停下,浴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莲蓬头滴水的声音,啪嗒一声砸在冰冷的瓷砖上,
“那你干嘛给我呢?”陈冰清看着镜子里的秦鹤,一点点笑开了,
“为什麽在那张纸条上写好?为什麽放学来我家找我?我亲你的时候你为什麽不躲?”
秦鹤倚在门框上,看着她傲慢的嘴脸,听她一声比一声尖锐的质问,
“因为同意了你就不会再纠缠我了呀,”
陈冰清惊异地发现秦鹤也有这样刻薄的眼神和笑,
“反正就是去看一场篮球赛而已,答应了你,你就不会再缠着我,在我听课的时候烦我,在篮球场上大呼小叫的让我丢人,至于亲我……”他不屑地笑一下,
“就一秒钟而已,忍过算过。”
“跟我结婚也是?”陈冰清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里他鄙薄的笑容,浴室的热气散去,她冷得牙关发颤,感觉浑身血液都被抽干,
秦鹤把浴室的门阖起来,站进来,站得离她近一点,双手抱胸,视线从她细小的锁骨滑到前胸,最後停留在她小腹的伤疤,继续说:
“对啊,只要我按时回家,待在书房里,告诉你我不希望你打扰我,你就不会来烦我了,这不比你一会儿一条微信,我还得顾着几十年的同学情分回复你来得强?”
他看着陈冰清嘴唇越来越苍白,眼眶越来越红,连眼皮都是红的,心里的快慰更甚,
他走到陈冰清身後,伸手从後面抚摸她肚子上的疤,贴在她耳边轻声说:
“至于你为什麽一直流産,和我是不是你的第一次,你其实也不用解释,你太高估你对我的重要性了,你对我而言就是一个……”
“一个什麽?”陈冰清哽咽着问,眼前的泪水模糊了镜子里的两个人,睫毛一闪就有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往下掉,砸在秦鹤覆在她肚皮的手上,
秦鹤漆黑的眼睛注视镜子里的陈冰清,她终于笑不出来了,可他方才飞扬的快慰却也消失了,就像边际递减效应一样,一下子荡然无存,
眼前只有大一那年,她跑到他的大学,在微弱的路灯下仰着脸看他,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举到他眼前时的情景,
她就像现在这样留着齐耳短发,
“她留短发好看,对吧?”季泽趁她走远了的时候给他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望着她追逐流浪猫的身影,
“不施粉黛,什麽都不要,就这样,她不适合姑娘们的那套打扮,”
季泽柔软微卷的头发被北风吹乱,撩着唇角,又看了她一会儿,暧昧地笑着凑到秦鹤耳边,
“床上也带劲,像匹烈马。”
秦鹤的眼睛彻底黯淡下去,
“一个舔狗。”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坠在龙头的水滴还未饱满,就被这一声巨响震落下来,
陈冰清感受着手心麻麻的刺痛,冷冷地看着秦鹤被扇飞出去的脸,隐没在阴影处的鼻子涌出黏稠的血液,啪嗒一声砸在瓷砖上,
“你还是死了比较好。”
陈冰清仰头看着他,说完转身就走出浴室,一路穿过黑暗走进卧室,摔上门,咔哒一声落锁,
她倒在床上,湿漉漉的头发在床单上洇出一片水渍,温突突的,和滚落脸庞的泪水交融,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回忆的潮水席卷而来,那一巴掌终于耗尽了她最後一丝力气,她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被一幕幕闪现的脸庞和画面拽入梦境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