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外
“这婚离定了,没什麽好说的。”
陈冰清用透明胶带把最後一个箱子封了口,一拍腿站起来,忽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一个跟头栽到地上,膝盖碰到茶几腿,发出咚的一声,
“冰冰!”在她身後封另一个箱子的陈玉洁赶紧扑过来把她扶住,“你怎麽回事啊你?头晕啊?脸怎麽这麽白?”
边说边拨开陈冰清被冷汗浸湿的头发,探探她的额头,擦拭她脸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贫血还这麽厉害啊!”她担心地皱紧眉头,“跟你说多吃点补血的东西,流了两次,还做了肌瘤手术,能不贫血才怪!”
“没事。”陈冰清笑着退後一步,躲开絮絮叨叨的姐姐,“我去换衣服,车子差不多一会儿就来了。”说着就闪进卧室里去了。
“唉……”
陈玉洁唉声叹气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妹妹几乎被搬空的家,
方才还想到秦鹤来家里提亲的场景呢,这就物是人非了,明天就是元宵节,到时候咋跟爸妈说啊,唉……开年不利,今年可真是道坎儿啊……
正想着,她就听到放在玄关的皮包发出嗡嗡嗡的震动,是手机,
她起身走过去,从包里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刘峰,
她猛地按掉电话,捂着手机回头看一眼,妹妹还在卧室,衣柜和抽屉开开关关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她长舒一口气,再回头看手机,只觉得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就这几秒钟已是冷汗淋漓,
“我有事,别打电话。”她颤抖着手打开微信,在联系人列表里往下划,划到最下面,找到一个微信昵称只有一个句号的联系人,打开聊天框,急匆匆输入这麽几个字,
对方没有回复,但也没再来电话。
陈玉洁看着空白的聊天框,聊天记录早被她删得干干净净,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放心,退出聊天框,把这一次聊天记录也删了。
“好啦姐。”
门咚的一声开了,陈冰清干什麽动静都大,昂首阔步从卧室里出来,看到姐姐坐在沙发上发呆,脸白得像纸,
“怎麽了姐?”陈冰清站到她跟前,扬手在她眼前挥一挥,
“你也头晕啦?没休息好?脸色比我还难看!”
“哦!没事!就是有点儿累,这两天小区里鞭炮就没个停的时候,睡不好。”
陈玉洁眨眨眼睛把魂儿收回来,她都没听到妹妹出来了,慌忙挤出一丝笑,絮絮叨叨地站起来就往玄关走,
“车来了不?我下去迎一迎!”
“你待着,我去迎。”陈冰清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牛仔裤,手里拎着一件黑色羊羔绒机车外套,说着话的工夫已经率先打开门,两脚踩进黑色皮靴里,大踏步迈出去了,
陈玉洁站在原地,看着敞开的门外空荡荡的楼道,手里的手机又嗡嗡震了两下,是微信,两条,
“今天晚上,老地方。”
“有话跟你说。”
她还是看完就删,趁妹妹去接搬家师傅的工夫赶紧平复一下呼吸,可越是想平复越是呼吸不畅,胃里一阵阵恶心,冷汗不停往外冒,
她感觉快被撕裂了。
那个男人,像一条阴暗的蛇一样缠着她,他不爱她,他明着告诉她,他在“玩儿”她,他在享受支配和控制的快感,那是他在他的婚姻里得不到的东西。
那只是一次普通的报警,
陈玉洁时常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一天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报警,就是被张荣生活活打死也不会报警,
来的是一个中年警察,很高很壮,小麦色皮肤,眼角有皱纹,也有法令纹,头发粗硬乌黑,鼻梁高挺,脸型骨骼棱角分明,可眉眼有些女相,一眼看上去比普通的糙老爷们儿柔和一点,
按理说是很可靠正派的长相,可他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整个做笔录的过程都在想那不舒服的感觉是什麽,
後来她想通了,是他的眼睛,太黑了,像爬行动物,看着你的时候像在打量一只猎物,还是一只不怎麽样的劣等猎物,再加上眉眼里的女相和一说话就面带微笑的习惯,这种审视就显得尤为刻薄,轻蔑,
“以後别打110,”他从随身携带的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条,慢条斯理地写下一串固定电话号码,边写边慢吞吞地说:
“我们也有考核率的,以後有事直接打所里电话。”
这一次报警後张荣生消停了好一阵子,最起码不会再喝了酒拎着她的头发往暖气片上撞,但言语辱骂总归是少不了的,他时常喝了酒回到家,软绵绵地瘫在沙发里,边用拖鞋砸她边骂:
“臭婊子,不甘心是吧?嫌老子穷?妈的,也不想想你个十六岁就被人搞大肚子的烂货,,除了老子谁要你?”
“怎麽着?那警察挺帅是吧?妈的眉来眼去的,当老子看不出来啊?你打啊,打电话啊!让他来救你!陈玉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他就是想玩儿你!真当人家看上你了要娶你啊?也不照照镜子!三十几岁的黄脸婆,还当自个儿是卫校一枝花呐?”
如此反复循环的辱骂她已经听了太多年了,早麻了,
但这就是她最想告诉妹妹的事,她用亲身经历告诉妹妹,对于她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女孩子而言,美貌是危险的,而更危险的是她们根本没有纠错的机会,一旦一步错就是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