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女按父亲品级排序,站在玉阶之下,等贵人们入座了,齐齐行礼,这才被赐坐。
覃窈站在队中,随衆人依次登上月台,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依旧是两人共一桌案,今日她运气好,没和秦妍分在一处。
但也有不好的一面。覃窈发现,自己的坐席,恰好正对高阶上的贵人。太皇太後旁边还有一张威武龙椅,显然是一会儿皇帝要来。
覃窈垂下螓首,想到前日让她融化的吻丶紧密的肌肤相触,忽觉一会儿她应该,不太适应和皇帝当衆四目相对。
安阳和平乐公主也来了,安阳自然是来凑热闹丶再看看秦妍的处罚结果;平乐公主则是来帮母後参详。她身子不大康健,亦不如忠王妃年轻有精力,因此只在最後出席。
阿禾已说了,她只能入宫为贵人,以後这些,都是自己的长辈。覃窈手指蜷了蜷,觉得有些紧绷。
好在太皇太後依旧慈祥,朗声道,“虽是采选最後一日,但诸位也不必紧张,便当是与哀家闲说些家常。”
月台上的气氛顿时松懈不少,覃窈亦放松了些,擡眸就见韩静笑着朝自己眨了眨眼,似乎在安抚自己。
高坐的贵人们与秀女闲说几句,而後太皇太後发话,秀女们可再次展示才华。
此次才华展示不是必须,只那些觉得上次未曾发挥好的,或想展示更多的,可再行表演。
覃窈自然没有再动,韩静也未动;皇帝还未来,秦妍也没动。其馀贵女沉默一番,有一人款款行礼,恭顺道,“值此佳日,臣女愿抚琴一首,若能使大家悦耳怡神,便是臣女大幸。”
覃窈心道,能留到最後的,果然不是普通女子,也不知容凛说要多选几个,到底会是几名。
有那女子带头,又有两名女子分别写诗丶作画,皆获得了贵人们的称赞。
这时静鞭声响,月台正中正与太皇太後对答的女子连忙噤声,垂头恭谨地退到一边;宫人们也尽皆俯首垂眸。
覃窈跟着秀女们转身,双手搭在腹前,朝向慈宁宫入口的地方弯腰,意识到,容凛终于来了。
浩浩荡荡数十名宫人,持扇的,撑伞的,捧香炉的,护着红衣乌帽的皇帝走了过来。
“臣女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覃窈跟着衆人俯身行礼,听到皇帝说“平身”的嗓音,比昨日与她说话时,更低沉威严。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向她的阿禾丶皇帝容凛行礼,而她也渐渐习惯了彼此的身份。意识到这一点,覃窈忍不住擡头,不期然和皇帝幽深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滚烫的记忆拥挤着划过脑海,覃窈不甚自在地垂眸——她料得不错,他们果然不适合当衆对视。
察觉覃窈的情绪,容凛眉梢微动,双腿迈步节奏却是丝毫不乱,从容地从月台边经过,上了玉阶,走到太皇太後跟前,神情已是恭敬柔和起来,“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忠王妃几个女眷也起身向皇帝行礼。
“今日大朝会,可累麽,过来前有没有吃点什麽垫垫肚子?”太皇太後脸上漾开慈爱的笑,拉他坐在身侧龙椅上,关心着问。
“不累,也已吃过了,皇祖母放心。”容凛一一笑答。女眷长辈面前,他有意放松了些,坐姿慵懒,风度翩翩。
那边忠王妃亦问他,“前日皇上教冲儿骑射了?那小子没惹笑话罢?”
容凛失笑,“怎麽会,冲儿才十二,在这个年岁已是少有的佼佼者。”
几位皇族随口道了几句家常,皇帝显然游刃有馀,惹得太皇太後夸赞,“皇帝这张嘴呀,时常哄得哀家心花怒放。”
容凛也跟着笑,“那比不上安阳,哄起人来嘴像抹了蜜。”
安阳顺势扎进太皇太後怀中,小猫一样磨蹭,娇声道,“凛哥哥说得对,安阳最会哄皇姥姥开心。”
女子撒娇,总归是惹人怜爱,容凛不禁看向覃窈……
秀女们已恢复之前的跪坐姿势,覃窈正对高阶之上,听着贵人们的话,默默想道:阿禾……确实很会哄人,送灯笼送香膏送鲜花,没有重样的;但他那张嘴,没那麽甜。
看得出来,皇帝和亲人们融洽和乐,感情亦真挚,那……她那天因为阿禾凄惨的身世丶肃王敬王的烂事,而为阿禾哭了一场,是不是有些,过于丧失理智了?
想到此处,覃窈後知後觉出一分尴尬,忍不住擡头,正见容凛唇角含笑丶眉目愉悦地看着自己。
覃窈又低下了头:干嘛看自己?他在高兴什麽?
因还有选秀的正事,贵人们也未继续闲聊,太皇太後笑道,“秀女们正展示才华呢,刚好,皇上也观赏丶指点一二。”
覃窈眼角看到,秦妍的眼中,闪过一丝炙热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