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尚书:“不瞒诸位,我黄某曾困惑为何俞州那帮土匪这般有能耐屠灭诸侯,那麽多家诸侯你争我夺,为何独独是他们俞州兵一统九州,这绝不是侥幸碰运气,总是有点名堂在里头的。
“在坐的诸位都是朝廷要员,你们摸着良心评论,俞州那帮人手里是不是有点东西?
“那镇国大长公主一介女流之辈能凌驾于赵雉之上,她难道靠的是美色?就算赵雉昏聩,甘宗群,武安这些人都跟着昏聩?”
这番质问振聋发聩。
人们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黄尚书:“现在咱们就只有两条路选,要麽效忠王室里的女人,要麽效忠赵雉那个外姓土匪,没有第三条路走,赵雉手握兵权不可能替他人做嫁衣,来为天子保驾护航俯首称臣。”
说完这话,他便起身去庖厨找吃的去了,饿得心慌。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道:“赵雉会允镇国大长公主为王吗,毕竟从无先例。”
另一人道:“礼部已经在做嫁衣了,二人结为夫妻,若按常规,多半是帝後相称。”顿了顿,“若我们力推大长公主为王,二圣临朝也总比赵雉独揽大权的好。”
“对对对,断不能让赵雉主事,他是草莽之徒,行伍出身,带兵精通兵法,可是治国他肯定是不行的。”
也有人心怀恶意,暗搓搓道:“倘若我们劝进大长公主为女皇,不知二人又当如何,会不会因此闹矛盾?”
此话一出,衆人集体噤声,皆露出微妙又复杂的表情来。
窝里哄,最好不过了。
于是这帮老迂腐一拍屁股决定脑袋,商量让周尚书几人领头去试探梁萤的口风,想让那两口子窝里哄。
宫里的梁萤得知他们在武安跟前搞事的消息,压根就没当回事,却不曾想,周尚书几人居然带头来试探她了。
梁萤素来给周尚书体面,念着他为朝廷干了三十多年还没被搞下台,可见有几分本事。
几人行跪拜礼後,周尚书迟疑了许久,才小心翼翼试探道:“老臣斗胆一问,不知大长公主可愿为老臣解惑?”
梁萤坐在桌案後,拢了拢袖子,“你说。”
周尚书跪地道:“近日外头传言大长公主欲命礼部做龙袍,不知传言可真?”
听到这话,梁萤倒也没有回避,只甩锅道:“底下的俞州兵怂恿赵雉登基称帝,他一统九州,不可能千里迢迢来京城俯首称臣,我劝不住。”
周尚书忙道:“此事万万不可!”又道,“中山王精通兵法不假,可他是行伍出身,岂懂得治国之道?”
梁萤面无表情,“那又如何?”
底下的几人纷纷跪拜道:“请大长公主登基为女皇,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一旁的谭三娘彻底懵逼,诧异道:“你们说什麽?”
周尚书咬牙道:“俞州兵能有今日的辉煌,全靠大长公主治内有功。
“老臣听说俞州东州等地百姓安居乐业,道路四通八达,商贸往来络绎不绝,盐粮平价,学堂遍地开花,法治清明,实乃盛世之象。
“大长公主功不可没,完全有治世之能,岂能辱没在後宅?”
其他人纷纷附和。
梁萤挑眉,轻轻的“啧”了一声,“你们效忠的天子,还在宫里呢。”
杨侍郎道:“恕微臣直言,天子到底懦弱了些,这些年受楚王当做傀儡操纵,不曾学过什麽。如今天下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急需休养生息,大长公主有这份才能,理应受命于天。”
梁萤垂首沉默,过了好半晌,才道:“赵雉擡举我做天後圣人,你们却要我登基为女皇,凌驾于他的头上,岂不是让我二人生出隔阂?”
周尚书厚颜无耻道:“大长公主乃王室血脉,且有治世之能,是顺受天命,我等愿意为大长公主肝脑涂地!”
衆人纷纷道:“我等愿为大长公主肝脑涂地!”
旁边的谭三娘憋着笑,梁萤瞥了她一眼,她立马正经起来。
这不,晚些时候赵雉从外头回宫,梁萤同他说起这茬儿。
赵雉不由得乐了,打趣道:“那群酸儒,可受得了在女人的裙下讨差事?”
梁萤失笑,“我琢磨着,他们此举是故意挑拨离间,让你我二人生隔阂呢。”
赵雉撇嘴,揽住她的腰身道:“那便气死他们,让他们那帮老迂腐跪在女人脚下高呼万岁,还得看女人的脸色讨生活。”顿了顿,“只怕他们家中的夫人都得扬眉吐气了。”
梁萤掩嘴笑,“你心里头就没怨言?”
赵雉也笑,“我怨什麽,你当得起这份荣耀,若是真把九州交到我手上,这份家业我多半也守不住。
“若论打仗,我肯定是不输别人的,可是治国,一窍不通。
“不行就是不行,有时候承认自己的无能,也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
这番话他说得极其坦荡。
梁萤备受感触,也说道:“我精通治内,却不懂得行军的那一套,所以你要坐在我身边给我镇场子,好叫我心里头有依靠。”
赵雉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抿嘴笑道:“是,女王陛下。”
梁萤戳他的胸膛。
她爱极了这个男人的宽广胸怀,从头到尾他对自己的定位都非常清晰,什麽是能做的,什麽是不能做的,他都有一套自己的权衡。
并且他从不会在她跟前自卑,不论是身份还是外在赋予,以前的赵雉是怎麽样,现在的赵雉还是怎麽样。
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这样的男人,怎叫人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