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美的人,却是这般执迷不悟,活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才能令他屈服和明白好歹。
眼看冰冷的刑具已经夹住了苏纭卿的指尖,他无助的瞪大了眼,却依然没有说出一个崔彬想要听到的字眼。
崔彬正阴狠一笑,突然门口响起一声威严十足的怒吼:“住手!”
崔彬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已经挨了狠狠一脚,“哎呀”惨叫一声,庞大的躯体居然就这样飞了出去,直直撞上墙壁,又弹回来,落到泥泞的污水里,滚了好几圈。
他差点被撞得岔气,却连滚带爬的在泥水里双手双脚伏地,惊恐万分:
“圣……圣上……”
绣有精致龙纹的舄履稳稳迈进囚室内,往上是天子常穿的玄色常服,挂有十二串珠帘的冕旒微微晃动,遮住了後面丰神俊朗的容貌。这绝无仅有的装束,以及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都在彰显着来人不同寻常的身份。
——礼朝皇帝夜临渊驾到了。
崔彬嘴摔歪了,脸也撞肿了,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夜临渊十五岁便在与敌国的征战中遇神杀神丶遇佛杀佛,令各国闻风丧胆。
十六岁时遭当时的皇太子排挤,他兵逼东宫,诛杀了皇太子及党羽,半胁迫父皇退位让贤,自己成为新帝。
未及弱冠便已赢得了暴君名号,人人惧之。
崔彬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
此刻,夜临渊寒气逼人的目光正钉在他身上,语气中的杀意暴露无遗:
“崔彬,你活腻了?朕让你审问他,你却要他的命?”
崔彬周身抖得像筛糠:“臣不敢……臣不敢……”
夜临渊冷哼一声,不再看他,懒懒擡眼望向奄奄一息的苏纭卿:“把他放下来。”
却见苏纭卿满脸喜色,眼中是满满的痴迷和执着,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容现在流光溢彩,充满了无限的活力和动人。
——就好像见到了这世上最想见的人。
“你……你终于来了……来救我了……”他颤声道,难掩语中的激动。狱卒解开了捆着他的绳索,他也顾不上自己的伤。
夜临渊皱了皱眉:你谁?
便冷冷斥道:“大胆!”
苏纭卿上前一步,喜极而泣的急声道:“是我丶是我啊……我终于见到你了……”
夜临渊瞥着崔斌:“你把他折磨傻了?”
崔斌魂飞魄散:“没有!绝没有!”
苏纭卿微微一怔,眼中的欣喜迅速褪去,化为了惊愕。不知是不是错觉,夜临渊还在其间捕捉到了一丝隐秘的伤痛。
“圣上……不记得我了?”他轻不可闻的问。
夜临渊觉得他脑子大概有些问题,冷冰冰的反问道:“你认为自己有什麽让朕记得的资本?”
苏纭卿如遭雷击,瞳孔猛然紧锁,整张脸再次变得毫无血色,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夜临渊看也没再看他一眼,从地上捡起一张画来,啪的拍上他细嫩的脸颊:
“这是你画的?”
缺了一角的画中,那名头戴冕旒丶身穿龙袍的年轻男子显然就是夜临渊。他与另一名白衣美男子在盛放的樱花树下交颈深吻,樱花纷纷扬扬的飞了满天。
画面是极美的,无论是人物的姿势丶神态都惟妙惟肖,那颗花期正盛的樱树也栩栩如生。
然而,怎麽看都还是下流了些。画中的二人拥吻得缠绵痴迷,颇有些色情的意味。
“是。”苏纭卿低声答道,目光呆滞得像一具没有生气的玩偶。
“这些也是?”夜临渊语似结冰,又往他跟前扔来三幅画。
这几幅的内容就更夸张了,都是夜临渊与那名年轻男子寻欢作乐的画面,并且还是在不同的场所:床榻上丶星空下丶山间温泉里。
“是。”苏纭卿完全没注意到夜临渊眼中逐渐升腾的怒气,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怔怔的答道。
旁边的崔彬都替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圣上亲自来审问,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而这脑子有问题的画师却不懂得察言观色,完全是一副找死的架势啊。
“好!很好!”夜临渊冷笑一声,“既然承认得如此干脆,那你想必也不介意告诉朕,画中另外那一人是谁?”
“……”苏纭卿朱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说。”夜临渊不容回绝的掰过他脸,“你到底在杜撰和散布朕与何人的断袖野史,搞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苏纭卿眼波缓缓转动,在夜临渊俊美的面目上反复流连,哀伤,却又带着点小小的希冀。
最後,他轻轻开口了。
“是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