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临渊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厚颜无耻丶还能这样淡定自若的承认,竟差点给气笑了。
此前,他本是看中了苏纭卿画中的一些神来之笔,才打消了将他问斩的念头。哪知道刑部审问了半天竟然也审不出半点名堂,他才按捺不住亲自来到天牢。
本以为这苏纭卿是不是有一番巧言令色的本事,没想到却是这般不懂礼数,还大言不惭的承认了对自己的肖想。
夜临渊并不排斥男子之间的恋情,但他毕竟是被人画了不雅图画,还被人堂而皇之的意淫,他堂堂帝王的自尊如何能忍受?
“你?”他语气似乎并不严厉,却暗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这麽说来,你日日都在妄想与朕欢好?”
旁边的崔彬已经紧张得想要原地去世,苏纭卿却完全没有感觉出来他的滔天怒意,一本正经的答道:
“不是妄想,我……”
“就你?”夜临渊冷不防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死死抵在墙上,“是谁给你的胆子,胆敢痴心妄想朕的垂怜?你有什麽资格爬上龙床?!”
苏纭卿背後一阵剧痛,被撞得五脏六腑翻腾不已,几欲吐血。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满脸怒容的君王。
他忘了,全忘了,不记得自己了?
怎麽会这样?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天下帝王最薄情?
那麽自己长久以来的等待和寻找,又算什麽?难道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笑话?
夜临渊见他一声不吭,又冷言道:“朕最厌恶曲意献媚之辈,哪怕全天下的美人都死绝了,朕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他擡手将苏纭卿一甩,苏纭卿跌倒在一旁,细细咳嗽起来。
夜临渊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怒火和不屑,又从那堆画里挑出一幅来,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画中那气势磅礴的远山。
最初,他便是看了这副画中娴熟又大气的笔触,才惊为天人,对这个不要脸的画师産生了兴趣。
他没有心情继续与苏纭卿纠缠春画野史的话题,指着画又问苏纭卿:
“这幅画中的山脉,也是你画的?”
苏纭卿点点头,眸中却一片黯然,周身剧烈发抖。
“真的?”夜临渊将画掷到他跟前,“这山脉的笔锋刚劲有力,堪称神来点睛之笔。而你除了淫糜之图,还能画得出什麽?你最好实话实说。”
苏纭卿却固执的低声说:“是我画的。”
“好!”夜临渊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狱卒立刻准备了纸笔丶颜料等工具拿上来。
夜临渊亲自将画笔在清水中浸泡洗净,又不紧不慢的蘸上浓墨,递到苏纭卿跟前:
“既然你一口咬定自己有这般精湛的画技,便当场画给朕看,朕便信了你。否则,欺君之罪,理当问斩。”
他语气带着股森森寒气,而此刻的苏纭卿浑身发抖,神情涣散,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魂不守舍。
“动笔!”夜临渊强硬的将画笔塞到他手中,锐利的眼神寒火般的盯着他。
——他以为苏纭卿是害怕露馅丶临阵畏惧了。
苏纭卿失魂落魄,心中是一片冰冷的荒芜。夜临渊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君王,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忘得一干二净。
原来,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一段随时可以抛之脑後的露水情缘。
曾经与他之间所有的浓情蜜语和海誓山盟,都成了泡影……如同被风吹过的流沙,瞬间便消失不见,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但是,一个人真的可以就这样把关于另一个人的回忆抹杀得干干净净丶一点不剩吗?
他心中的暴风雨剧烈翻腾,只觉得全身冰凉,浑浑噩噩的捏着笔跪倒在铺好的白纸面前。
夜临渊充满压迫感的催促声还在耳边,听上去好像很近,却又好像很远。身体深处有股滚烫如熔岩般的剧痛喷涌而出,令他几乎快要晕厥。
他双眼发怔,周身一阵又一阵的恶寒在提醒他:自己又进入“失魂”状态了,在这种状态下,是一笔都画不出来的。
夜临渊见他茫然失措丶迟迟不肯落笔,心中冷笑,也不当下拆穿他,寒声道:
“不敢下笔?别紧张,朕先回避,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好丶好丶酝丶酿!”
说着傲然转身,大步出了囚室。崔彬与其他人也连忙一并退下。
牢室外,夜临渊冷冷负手而立,脸上沉静如冰,方才被苏纭卿激起的愠怒和激动已经见不到一丝痕迹。
崔彬肿着脸,小心翼翼的问:“圣上,为何还要给他机会?他明显是别有用心,妄图以色媚君……”
夜临渊不耐的沉声道:“朕寻找有能力画出《万里江山图》的画师已经许久,一直未能遇到称心如意之人,岂能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崔彬一个哆嗦跪下:“宫中画院院首梅如雪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