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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木桌上燃尽翅膀的飞蛾，生命走到尽头，做着最后的挣扎。桌上的灯油快要燃尽，只剩下残存的灯芯支撑着微弱的光芒。

话音落定，几人愣住，六人眼神挪移，昏暗中几个相互使着眼色，朝着薛洋的方向缓慢逼近。

“你们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可别骗——”

话到嘴边，油灯微弱的火苗熄灭，原本就昏暗的房间里，变得更加看不清，薛洋听着黑暗中有人朝着自己靠近，伸后去摸。

抓住一条手臂，黑暗里有人压下谁的手，黑暗中，桌上的碗筷碎裂的声音。

擦，火折滑动的声响，油灯重新被点亮，小小的火焰在黑暗中舞动，拨弄灯芯昏暗的房间重新变得亮堂起来。

黑暗中只剩皮骨包裹着的脸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没有生气，阿婆提着灯，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掌着火悬在灵台之上。

张阿婆则是重新点燃了灵台上的蜡烛，灵台的照片里几人，只是笑看他们的把戏。只有薛洋还坐在原本的位置，其余几人在刚刚的黑暗里重新变换了位置，只有妇人端着油灯走在几人身后，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

“天已经不早了。”声音有些沙哑，隐着怒意。

薛洋想要问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只是奇怪，但看到几人面色各异常，没有想要回答的诚意，于是决定不再追问，等待事情发展的结果。

他暗自给自己鼓劲，嘱咐自己，慢慢来，不要忘了自己的目的。

张阿婆站在灵堂前，手里拿着油灯杵在身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妇人的身影穿过黑暗里，打开一间漆黑的堂屋，正中间的地上停着什么东西，妇人先是利落的撤掉盖着的白色布匹，又往里塞着崭新的床被。

“你这是？”，他指着黑色的棺材，久久不能回神。

“张阿婆，晚上就睡这里。”

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老人到了年纪，若是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便会早早的收拾干净，事先准备好的棺材里，等待家中长辈的降临。

“若是走在外面，魂魄就会迷失，找不到回家的路，最终化为孤魂野鬼。”

薛洋看着她替阿婆穿上寿衣，似懂非懂，不知该怎么回答，在他的印象里，人死之后就是推进炉子里，大火烧成灰，没那么讲究，有些烧不断的还得麻烦师傅用铁铲铲碎。

寿衣刚刚换好，张阿婆就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将花被铺开，严严实实的盖在身上，安详的躺在四四方方的棺材里，脸上看不出痛苦的神情。她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孩，安详的告别生命女神，平静的投入死亡的怀抱。

她沉沉的闭上双眼，灵魂开始下沉，沿着记忆中的那条曲折小小路，她在梦中见到曾经的家人孩子，还有自己的母亲，或许暮年太过残酷漫长，每当深夜，他总是无数次踏足这条黄泉路，这一路她与来往的孤魂都如老友般熟悉。

鸡鸣还魂，她伸手想要抓住，就像是幼时想要抓住母亲的脐带。薛洋盯着老人的脸，盯着她佝偻的身体，裹着的小脚，一颠一簸的走向无尽的黑暗，走向黑暗中那座小小的坟包，在最后化为一捧黄土。

妇人端桌子上油灯，颤颤巍巍的捧着朝着里屋走去，张阿婆陷入黑之中。

“薛洋，你怎么还不来睡觉？”

马龙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马上就来，我放个水。”，山风抚在脸上，薛洋忍不住回身望向老人的房间。

黑夜里，老人安详的躺在棺材里，静谧无声，似乎架着身下的小船，早已载着她启程。

不免心中感慨，却不知窗户上几双眼睛，同样盯着他的方向，几声微弱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