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啊!这群狂的疯子!”
桨帆船上,面对王国披甲武士的冲锋,帕普祭司心神俱颤。他果断脱下累赘的祭袍,一把扔在地上。然后,他纵身一跃,“噗通”跳入水里。他就像是敏捷的鱼儿,钻着船只的间隙,飞游向后方的战舟,转移的比谁都快。
“为神献身!”
决死的呐喊声,在狭窄的河道上响起。惨烈的搏杀,也步入最后的终末。旗舰上,老民兵奇瓦科浑身染血,刁钻的刺出长矛,戳倒一个又一个敌人。然后,厮杀的压力就忽然一松,旗舰的前方也霍然开阔。他喘着粗气,向着激烈呐喊声展目望去,就看到河道中央残酷的战局,还有那些决死突击,舍弃性命的王国武士!
“主神啊!…”
老民兵奇瓦科怔在当场。片刻后,两滴浑浊的老泪,从他痛苦的眼眸中流下。他狠狠的咬破嘴唇,品尝着口中的血腥与苦涩。数息后,他句着腰,就像受伤的老狗般,厉声吼道。
“全力划桨!向入海口突围!”
“全力划桨!向入海口突围!”
伴随着新的命令,旗舰上的水手们,也爆出最后的体力。两艘突击的长船,在河道的中心,牵制了托托纳克船队的主力。整条河道的两边,终于露出可以通行的空间。而两艘剩余的桨帆长船,便划动着血色渲染的河水,缓缓加!
“为神献身!…”
不过片刻的时间,加的长船就冲过零星的阻碍,来到托托纳克船队的后侧。河道中心的呼喊声,渐渐变得遥远,又好像渐渐变小。而当两艘长船冲到入海口,冲入广阔无际的大海,后方的厮杀声,终于难以听见。
“塔瓦鲁…”
老民兵紧抿着嘴,转身回顾,只看到厮杀处围拢的托托纳克武士,还有一个重重扑倒的人影。又过了一会,一个托托纳克武士高举着一颗人头,高声呼喊了几句,部族武士们就像沸腾的狗群,出兴奋的嚎叫。
“众神庇佑!这是最勇勐的墨西加武士!我,隐蛇城的勇士纽卡,亲手割下了他的头!…”
帕普祭司赤着上身,重新戴上了羽冠。他皱起眉头,看着甲板上高举塔瓦鲁级,夸耀勇武的勇士纽卡,轻轻撇了撇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楚楚特呢?死了没?”
“祭司,他没死,只是流了不少血,昏了过去。”
“给他包扎好!”
“是!”
帕普祭司刚刚吩咐完亲卫,就有另一个亲卫前来请示。
“祭司,众神庇佑,我们击败了邪恶的阿兹特克人!有两艘墨西加长船逃了,我们要去追吗?”
“逃走的长船…”
帕普祭司摸着下巴,眺望着不远处的河口。两艘满是伤痕的墨西加长船,已经在河口升起风帆。它们的船头向着西北,向着广阔的大海,笔直的向前航行。看那样子,竟然是要逃入深海!
“…不追了!追不上了…该死,这群不要命的疯子!…”
帕普祭司低低的骂了一句。他吹着浩荡的海风,望向东方的天际,只看见黑沉的阴云,逐渐向这里逼近。
“海滨的风暴,就要来了…这个时候入海…”
帕普祭司摇了摇头。他环顾着尸体漂浮的河面,数着战死的托托纳克武士,至少有两百人!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心深处,才涌动出一阵后怕。
“幸好…我是按照记忆中七艘船队的规模,带上了七百托托纳克武士…若是按照拷问得来的口供,只带四百人过来…那这一战的结果…”
想了片刻,帕普祭司的心里,又突然生出疑惑。
“咦?另外三艘长船,藏到哪里去了?等这一战结束,一定要好好拷问,那个俘虏的玛雅商人!…”
“赞美众神!我们夺下了长船,消灭了邪恶的阿兹特克人!”
半刻钟后,大群的托托纳克武士,彻底占据了两艘长船。而长船上最后的抵抗,也终于在无数的戳刺中倒下。密密麻麻的尸体交叠在一起,又纠缠着落入水中,飘散出化不开的血红。
接着,难以约束的部族武士们,开始互相争吵,甚至彼此厮斗。他们抢夺着王国武士的级,尤其是戴着头盔的级,作为最为耀眼、最值得夸耀的战功。
俘虏的船队水手被牢牢绑好,作为城邦庆祝仪式上,振奋人心的祭品。而逃亡的普顿族战士,也有小船散开寻找,仔细跟上追猎。在这片遍布托托纳克部族的丛林中,落单的战士想要逃出生天,就只能祈求命运的垂青。
“宝石!宝石!长船上有宝石!”
突然,一个惊喜的呼喊声,从长船上响起。帕普祭司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愚蠢的部族武士,双手举着一袋沉甸甸的宝石,兴奋的手舞足蹈。接着,数十双争夺的双手,就抓向声音的来源。众人拼命争抢着装着宝石的布袋,甚至把那个愚蠢的武士,连兜裆布都扒了个精光。
“哈!真是个蠢货!”
帕普祭司嘴角翘起,不屑的撇了撇。随后,他看向身旁的亲卫,厉声下令。
“去!以众神的名义,告诉所有的武士!仔细检查,把现的宝石上缴,人人都有一份,决不许私藏!…”
“当然,作为最尊贵的祭司…我要拿一半!”
“对了!再派两个可靠的,去岸上的营地搜寻!至于找到的宝石…你知道怎么处理!”
“是!祭司大人!…”
太阳向西方垂落,映出海面的红霞。两艘失陷的墨西加长船伤痕累累,停靠在漂浮尸体的河岸。至于另外两艘长船,则杀出重围,鼓足风帆,彻底消失在了金红的海天深处。
东边的阴云渐渐涌来,在太阳彻底落下前,终于抵达了海滨。而哗啦啦的暴雨,也骤然从天空落下,溅起血色的水花。
血色四处流淌,渐渐变澹。在最后的微光中,它们终于流到了泻湖的边缘,一片郁郁葱葱、却无人在意的木薯田。在汹涌的雨点中,茁壮的木薯轻轻摇晃,焕着不屈的生机。而那些流淌的血水没入土中,一滴一滴,都流入木薯的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