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开头隐现风雷。干燥的北风化为湿润的东风,将低沉的水汽融入天边的云彩,灰暗间便有春雷在孕育。
修洛特站立在数年前到过的小丘,仰头望去。只见乌云低垂,阳光黯淡,阴影笼罩大地,隐约间有雷音低鸣。不远处,奥托潘山城愈显得高大巍峨,坚不可摧,仿佛与云天相接。
征战多年,王者按照统帅的惯性,再一次上下打量着牢固的山城祖地。好一会后,他目光幽深的摇了摇头。
“地势险峻,重甲难攀。无论是长弓、劲弩还是投石,都难以射及城头。在冷兵器时代,这确实是一座不攻之城,奥托米人选了个好地方!想要攻陷这里,唯有长期围困,或是有重型火炮轰开城墙。。。”
山丘下,禁卫军团一片忙碌。亲军们披甲警戒,神庙卫队与蛮族佣兵一同动手。他们就地取材,砍伐树木,挖掘壕沟,垒砌砖石,修建出土木石混合的简单营地。周围的奥托米斥候则有十数个小队,一直满怀警惕,远远的注视着军团,片刻不离。
“非敌非友,中立警戒。。。要和奥托米人建立真正的互信,还需要时间与谋划!”
修洛特登高环望,目光深邃。他抵达城下后,就向山城派出使节,提出让大军入城安歇。奥托潘城回复的使者极尽谦卑,送来许多新鲜的蔬果与肉食,甚至还有劳军的财物与女子。然而,军团入城的要求,毫无疑问,遭到了委婉而坚定的拒绝。
在奥托米人的小心戒备中,大军就地停下,于城外安营。春耕未至,许多村民都躲入山中,周围的村庄为之一空。奥托潘城上驻扎着大量武士,城外则有斥候日夜观望。看起来,数年前的惨烈战争,在奥托米人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难以轻易消磨。
日落月升,清光洒落大地,夜色渐入深沉。巡逻的亲卫甲叶铿锵,军团的营地一片肃杀,唯有中心的大帐亮起火光。
修洛特盘腿坐在大帐中。他眼眸低垂,似睡非睡,安静的等待着。伯塔德披甲守卫在他身后。
篝火熊熊,在大帐中投影出两个拉长的人影。静夜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长风吹来,人影与篝火一同摇曳。待到火光安静时,影子却突然变成了三个。
“殿下,人来了。”
武士长的声音低低响起。修洛特蓦得睁开眼睛,看向开启又合上的大帐。
门口处,已经多了个不高的枯瘦身影。来人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用苍老的眼睛,平静的望了会王者,就缓缓地掀起头上的兜帽。
“修洛特殿下,向您致意。山顶的老树仰望天空,迎接雄鹰的停驻。殿下,赞美您!数年未见,您已是真正的王者了!”
修洛特面无表情,缓缓点头。他的目光扫过奥尔特越枯瘦的身形,扫过对方满头零落的白,最后停留在老祭司树皮般苍老的脸上。
“奥尔特祭司,你可知罪?”
“殿下,山城中有些争议。这一次出行,不便让人看到。所以深夜来访,还请您恕罪。。。”
“奥尔特!”
修洛特举起神杖又重重落下,银制的尾端敲击出一声“叮咚”。大帐中瞬间安静,接着是冰冷的声音。
“奥托潘城邦是联盟的附庸,吉奥瓦向我过臣服的血誓!我之所以率领军团前来,也是因为接受你谦卑的恳求,北上与各邦会盟!”
王者的神情变得森然。他紧盯着奥尔特的眼睛,怒声呵斥道。
“王军应邀而来,踏破无边山林。奥托潘城邦身为附庸,竟然敢紧闭城门,拒绝大军入城!奥尔特,你可知南方的塔拉斯科王国,已然灰飞烟灭?!”
闻言,老祭司沉默无声,沧老的面容变得灰暗。半晌后,他出一声长叹,终于第一次弯曲膝盖,完全跪伏在地上,向王者俯。
“殿下,奥托潘城邦亲眼见证了塔拉斯科王国的覆灭。吉奥瓦将军也曾领军团,为您血战攻城。各邦的使者从湖中都城返回。不久前的新年大祭上,塔拉斯科国王的献祭,震撼了整个天下!”
“局势变幻,联盟的威势已经不可阻挡,被天下各部深深敬畏。我们奥托米人曾和联盟交战过,就更加知道联盟的厉害。殿下,敬畏已经根植在奥托米人心中,各个城邦都有意向联盟靠拢,追随丛林的最强者。这是最好的时机,所以我才会邀请您前来,与奥托米各邦会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