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安在这一刻,仿佛变为了南流景中弥漫出来的光线,在混沌中穿行,直至他看到远处有一点辉光着微弱的光。
于是,陈执安这一道灿烂的光辉,笼罩在那微弱的光上。
——
“宁渔!今日的课业尚未完成,你却敢偷懒小憩!真当我掖庭宫是你宁家族学?”
“明日公主又来考校!你的诗,可写好了?”
啪!
一声急促的鞭笞声将宁渔惊醒。
宁渔闭着眼睛抿着嘴唇,瑟瑟抖。
她脑海里纷乱万分,过往的许多画面在她脑海里百转千回,然后化作一根根尖锐的刺,令她头痛欲裂。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自己的父亲总是专程派人请来捏糖人的匠人,那时,她最喜爱的便是各色的糖人。
甚至她家里还专程造了一个冰室,只为储存那些糖人,不让他们化去。
宁渔记起许多糖人的样子,有可爱的猫狗,也有话本里的小人,甚至她还让那记忆群的匠人,专程捏了自己父亲的模样。
父亲在朝中为官,政务繁忙,总是半旬一月回不了家。
宁渔便与父亲模样的唐人说话,与他玩耍,只当是来自父亲的慰藉。
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脑海中闪过这许多记忆,记忆成画,此时却安慰不了她。
她不敢睁开眼睛,仍然瑟瑟抖。
于是,脑海里其余的画面就纷至沓来。
她想起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天上一群群大雁飞过,院中没有了蝉鸣声,就只有枫叶在半空中起舞。
宁渔还记得自己在那一日捡起了一片火红的枫叶,拿着枫叶一边仔细瞧着,一边入了冰室。
然后她便看到,自己父亲模样捏出的糖人的头颅,不知何故断去了,落在地上,已然融化了一半。
那时的宁渔不过八九岁,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又也许是因为惊吓,便只顾放声大哭。
她在冰室中哭了许久许久,只觉得背脊冷,冷得抖。
于是她出了冰室……
然后便看到一群又一群配着长刀,穿着黑色甲胄的兵士入了府里。
府中那些熟悉的丫鬟姐姐们,都被他们轻而易举的砍下头颅。
过往干净娴静的院子,满是嘈杂的声音。
甲胄与长刀碰撞的声音。
无数人哭喊求饶的声音。
长刀落下,头颅落地的声音。
鲜血喷溅,尸体倒地的声音……
此时此刻,来了掖庭宫中已然六七年光阴的宁渔,仿佛回到了那个秋日,她一阵阵冷。
那个秋日,落叶凋敝,碧草没有了生机,她稚嫩的一生仿佛也终结在了一阵阵凉风之中。
然后……
宁渔脑海中的画面又换做黑暗、恐怖的掖庭宫。
宫中司教嬷嬷的怒骂声。
只着薄衣,光脚站在雪里,寒风呼啸声。
鞭子落下,皮肉绽开的声音。
以及昨日掌教大宫女狠狠扇在她脸上时,清脆的耳光声。
这些声音都与六七年前秋日里杀戮的声音重合……
让宁渔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