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寿被侍从自后殿叫到前殿时,只有皇帝还坐在那,刘备已经走了。
“陛下找我。”
伏寿挨着皇帝坐下。
两人算是患难夫妻,多年来一直境遇不堪。
“皇后。”
刘协看向伏寿。
伏寿比他大一岁,年近二十,姿容姣好,皮肤净白。
皇帝挪开了和伏寿对视的眼神:
“伏家来到益州后,占了不少地,皆是良田,又招揽养仆数百人,皇后知道吗?”
伏寿摇头:“没听阿父提过。”
“但家里有些财资,多置良田,便能不惧饥荒。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皇帝道:“岳翁家中,养士逾千,来益州后,夺人良田。伏氏一家,掌千户之粮。”
伏寿听出些味道来:“陛下听人说什么了?”
又道:“陛下细想想。
当年我们被关在宫中,险些断粮,最后那些让我们活命的粮,是哪来的?”
“若无阿父经营,我们这些年吃什么?”
“若不养些人,怎么自保?”
“这天下,谁有兵马,就听谁的。”
“我们在这益州,置办些家业,养些人,那是阿父用我伏氏的积蓄,送去给前益州牧刘季玉,换来的。
他若不允,我们哪敢多占田地?
难道陛下以为,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您,就能白得良田,仆从?”
伏寿从坐着的位置上站起来,直视皇帝:
“陛下突然说这些,要做什么,不妨直接告诉妾身。”
皇帝咽了口唾沫。
伏寿从来没跟他红过脸,这是第一次。
皇帝这些年,吃用伏家的东西颇多,不由得理亏道:“刘益州刚才来过。
他要整治益州,而当下曹孟德随时来攻,片刻不能耽搁,必用重刑,方有奇效。”
“过往数年,曹孟德治下,将士族侵占的良田,土地,皆归于民众。
除掉士族所得,则用来养军,故能凝聚人心,越来越强。”
“朕这几年,也在思索他曹孟德凭什么能掌九州,连败各地叛军。
朕觉得刘益州有些话没错,用朕的威望,加上他的兵马,能最快聚集起对付曹魏的力量。”
伏寿瞪着皇帝:
“所以陛下要和刘益州联合,先除我伏家是吗?”
这位自少嫁入宫中的伏氏女,终于听明白了。
她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刘氏宗亲,在益州的也不少,为何不拿你刘氏宗亲下手,效果岂不更好?”
她突然从髻上,抽出簪,抵在自己的咽喉处:
“陛下即便不念夫妻之情,可曾考虑过这些年吃的是谁家?你屡有危难,是谁对你不离不弃。
我只剩下家里的父兄了,你要法办他们?”
“你想学曹孟德,可他有五十万兵马,有文武众臣,能横扫天下,你有吗?
刘益州将你推出来,法办士族,到时士族的反噬,也要陛下来承受。
你有曹操的兵马,抵御士族吗?到时他刘备得了便宜,恶果要你来承受,你想过吗?”
刘协并不笨,只是被人圈起来,消息闭塞。
诸多不便,让他失去了对这天下的认知,且越来越是着急绝望。
他瞩目皇后,哀声道:“皇后所说,朕焉有不知。
但一来朕观刘益州,非忘恩负义之人。
二来这是朕重振帝威的机会。
刘益州答应,让朕的人掌兵。他会在这次行事中,让出兵权。
朕不是要法办你父兄。朕已和刘益州说了,伏氏只把多占的土地,钱粮退回去。
法办严惩,朕另选一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