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命已下,无可更改。
快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贾母得知贾赦、贾珍等都做了什么。
北静王府闭门,贤德妃娘娘告病,王家不愿出头,贾琏带着贾宝玉、贾兰等苦求无门,自己也被下了狱,旁支和家中奴才接二连三被捉……也让贾母心中早就有了准备。
是以听到圣旨,贾赦斩立决,她虽然眼前阵阵发黑,但在王熙凤的连声呼唤下,想到好歹不罪及子孙,余下家人还要在皇恩下生活,还是强撑着领头下拜谢恩。
内相孔准把圣旨递到颤颤巍巍的荣国公夫人手中,回身从下属太监举着的托盘上又拿起一封:“贤德妃之母,王淑人接旨。”
众人皆看见了孔内相是带了两封旨意来的,以为是还要去另一家宣旨,却没想到这封还是给贾家的!
王夫人顶·着全家人——特别是贾政——惊惧、怀疑的目光,膝行上前:“妾身在。”
孔准打开圣旨:“……经查实,贤德妃之母王氏,包揽诉讼,高利放贷,有违律例,本应依例追责,念及贤德妃多年服侍之功,只褫夺王氏诰命,半月内上交户部一应违律所得,闭门思过三年,钦此。”
王夫人抖身下拜:“妾身接旨。”
孔准侧开半步,笑道:“贤德妃娘娘在紫宸殿外脱簪待罪,愿替母受罚,陛下感于贤德妃娘娘孝心,才格外网开一面。咱家多嘴一句:
王太太今后可要谨言慎行,不要再累及贤德妃娘娘名声,扰动陛下后宫清净了。”
王夫人羞悔得无地可处,几乎想一死罢休。
可她最后还是撑住了体面,缓缓站起来,面向孔内相,垂首深福:“多谢内相赐教。”
孔准忙笑道:“当不起。”
王熙凤小心上前,把王夫人扶了下去。
贾政便忙搀扶贾母站起来。余下人等也各自起身。
孔准又笑道:“咱家再多嘴一句,念及昔日宁、荣二公,陛下对贵府上也是格外宽了。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还望众位能勤勉修身,再为朝廷培养出几个可用之才啊。”
贾政便忙领贾宝玉、贾环、琮、兰等上前,恭领内相所训。贾政又要留孔准吃茶。
孔准辞了留茶,也没收贾政用并不熟练的动作塞来的荷包,当即便回宫复命去了。
……
紫宸殿。
自从看了从贾家和家下奴才们家里共抄出多少财产,皇上嘴角上扬已有半个时辰了。
虽然加起来才二百万出头,也就是甄家、穆家的零头,可这已经比他预料中多了一倍。再加上收回来的两府爵产,以后不用再发给俸禄,长远看,总数目也不算小了。
说起来,贾家和五年前的皇室还真是像。国库穷得精光,倒是臣子奴才们贪得腰包肥满。
宁国府官中还有三十来万,荣国府官中精穷,不抄也罢,还又算他“开恩”了。
再等王氏的银子交上来,今岁给辽安军的军
费便大约能凑齐了。
皇上暗暗一叹。
若非着实缺钱,他大可以再等几年,把贾家、王家、史家一网打尽。可现在朝中能办事的人还是不够,他少不了贾化做出头鸟。王子腾也还算可用,史家无大错,都只能先放着不管。
这几年要紧的大事,京中和东北已算安定下来了,永明和驸马在南海暂时还算顺利,贵州滇藏一带有卢爱卿,至于西北,等慎勇伯伤好,正好可以派去,还有立储……
皇上神色变淡。
永行是皇后嫡出嫡长子,论身份,论能力,若要立储,必然是他。
他用给皇子选秀选妃暂时拖住了朝臣们。但明岁他便四十了,等永行大婚,朝堂之上必会再催立储,以固国本。
太子,国本……
快二十年过去了,他们兄弟相争,父子相残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
为了皇权,他已经登基十年,父皇仍想废他,杀他。为自保,他不得不杀了父皇。
身为皇帝,却被人压制十数年,不得掌权的滋味,他再也不想体会。
永行如今纯孝,等他做了十年、二十年太子,还会一如今日一般,不存争权夺位的野心吗?
还有他自己……
他愿意与太子分享多少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