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想睁开眼睛和他换班,但却发现他蹲在我身边一言不发。目光上上下下在我身上扫量,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见状,我心中不由有些犯嘀咕,心说该不会蛇还没走干净吧?
这种情况我也不敢多话,只能静等他先开口。
就这样也不知又僵持了多长时间,在我即将被好奇心折磨的发疯时,王院长才轻轻拍了拍我说:“小景,到点了。”
闻言我终于可以从善如流的睁开眼,因为逆光,我看不清王院长的表情,但常年养成的观察习惯却让我立刻觉察出了眼前人身上的一丝异样。
只是扫过一眼,我就发现他的裤脚和衣服下摆上都沾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这是我睡前不曾有的。
其实刚才我就一直有一个疑惑,在这一个多小时里面,我和林枫宇身上前前后后爬过了不下数十条银环蛇。大的足有小臂粗细,一米长短,小的也是擀面杖大小。
这种蛇的鳞片配色很显眼,我想如果不是瞎,肯定不会视而不见。
这种数量的蛇群远远看去都蔚为壮观,更何况我们帐篷还是小号的简易版,下摆封的也不是严丝合缝,留了寸许的口子。
按理说王院长在篝火边守夜,蛇类虽然畏光不会主动凑过去。但一来一去这么多条环蛇爬进爬出,他怎么可能自始至终没有觉察呢?
难道说他在帐篷外睡着了吗?
我有些奇怪的眯了眯眼睛,但并没有把这句疑惑问出口。
第二天早上天光乍亮的时候,林枫宇就悠悠的转醒了过来。
王院长因为守的是最难熬的凌晨时段,所以此时仍在帐篷里呼呼大睡,鼾声雷鸣。
林枫宇一边整理着他的鸟窝头,一边冲我走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家伙看我的表情很意味深长。
我被他看的发毛,忍不住小声问:“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你这么看我?”
林枫宇扯过头绳将他脑袋后那个招摇的小揪揪绑好,看向我似笑非笑的说:“过去经常听人说,做心理医生这一行,心理素质必须很强大,脆弱敏感的人吃不了这口饭。当时我还不以为然,现在我算是信了!”
我纳闷的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突然开始说胡话了?”
林枫宇呵呵的笑了起来,没理会我的调侃,只道:“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挺喜欢蛇的?”
经历了昨晚的一幕,我现在一听见“蛇”这个字,浑身的神经都不舒服,闻言难受的搓了搓手臂,说:“天都亮了,提点儿阳间的东西不好吗?为什么要说这个?”
“就是突然有点好奇。”
林枫宇嘀咕了一句,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我被他盯得没办法,生怕他又蛇蛇蛇个没完,干脆言简意赅的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他,试图从根源上斩断他的好奇心。
然而,我的话说完了好半晌,林枫宇的表情却是纹丝不动。
他看了看我,似乎斟酌了一下词句后,很矜持的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
“你知道?”这下换我如遭晴天霹雳了。
昨天晚上,这混蛋睡的那叫一个死,身子纹丝不动。说他原地坐化了我都信,怎么这会儿就又什么都知道了?
见我满脸怀疑,林枫宇不由得挠了挠头,说:“其实我这人没太多忌口,但过去被蛇咬过一口,差点儿死了。都说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我也是人,肯定也有害怕的东西不是?”
“这只能说明你有创伤记忆,但和昨天晚上的事之间又有什么联系?”我灵魂发问。
“当然有关系了……”
林枫宇撇了撇嘴说:“我本来就有长条恐惧症,这么多黑白花的银环蛇在周围游荡,我看一眼就浑身难受,汗毛都竖起来了。但这蛇剧毒,不管我怕不怕它,它咬咱俩谁一口都是个死,没有补救办法。”
“当时我醒过来的时候,蛇已经在你脖子上盘着了。那画面太刺激,我帮不上忙也不忍心看,只能是闭上眼睛替咱俩虔诚的祈祷。”
闻言我狠狠的啧了一声,心说这混蛋完全就是怕的不敢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装了鸵鸟!
不过风水轮流转,昨晚帐篷里来来去去了好几十条银环蛇。我们就算对半砍,他身上也得爬过十来条。
如果是有蛇类恐惧症的人,光这番触觉体验和丰富的想象力就足够喝一壶了。
但林枫宇这人不能以常理度之,虽然他说的振振有辞,可我觉得他所谓的害怕,可能也和正常人眼中的害怕不一样。
毕竟昨天晚上我根本没能发觉他已经醒了的事实,按理说恐惧和紧张一类的情绪会激发肢体的应激反应,肾上腺素的急速分泌更是会导致人的呼吸频率加剧。
一个人的表情可以装的很淡定,但呼吸这东西却很难受意志控制。
而当时我分明记得,林枫宇的呼吸频率稳且绵长,和熟睡的人没有两样。
你说他是怕的不敢睁眼,打死我我都不信!
不过林枫宇这人是个怪胎,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我也懒得深究。
而他见我不言不语,以为我是不信就又说:“昨晚其实我也替你捏了把汗!毕竟裴然跟我说过,你作死的能力非同寻常,所以我当时很怕你吓得伸手抓蛇或者躲闪。这样直接就会激怒银环蛇,让它咬你。”
他说到这里似乎很后怕的抚了抚胸口,半晌才继续道:“不过这些显然是我多虑了!我一共睁眼看了你四次,每次都正好瞧见你和那些长虫大眼瞪小眼。”
“我印象最深的一回,一条小臂粗的环蛇都趴你脑门上了,你却还敢一脸探究的抬眼去看它吐信子。换成是我,单是这惊悚的画面就能送我原地去世!”
林枫宇说完就向我比了个大拇指,我很无奈,但事实似乎就像他说的那样。
昨晚当我感觉额头有蛇光顾时,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抬眼想看看,这死沉死沉的重量究竟是来自一条多粗的毒蛇……
旁观者的视角和当事人并不一样,也许前者更具有冲击力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