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裴然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天台上讨论了一会儿,但为了不引发怀疑,我们两个很快就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区域。
程偌依见我进屋,目光不依不饶的看了过来。
我此时对这个女孩已算是刮目相看,被她盯着顿觉如芒在背。
这一天我熬的非常艰难,一方面是困的,另一方面是蠢蠢欲动的好奇心逼的我如坐针毡。
如果不是害怕明目张胆的翻看王欣的东西会引发程偌依的警惕,我早就去王欣的储物柜那里找佐证了。
但保险起见,我和裴然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一天。
好在白天的园区只是这个梦境的过场,所以一晃眼天色就已是暗了下来。
我和裴然约定在熄灯后再来办公楼探个究竟,但他所在的宿舍楼是空的,所以不存在什么行动上的难度。倒是我这边相对来说就要困难一些,必须得等众人都睡下之后。
也许是倒霉过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好运,这一次遛出寝室的我并没有再遇见什么恐怖的东西,或者听见什么让人不安的声音。
女生宿舍楼今晚似乎格外的平静,静到让我起了些许的疑心。
不过我们这次的重点在办公楼上,所以不论宿舍里出什么幺蛾子都与我无关,想着我就一溜小跑的直奔主楼。
晚上的园区只有零星的路灯照明,但比起黑漆糟光的宿舍走廊,这里简直是康庄大道一般。
我一路疾行,放眼看去整条路上都没有人影,显得极为安静。
此时已是熄灯时间,所以办公楼也已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中。
裴然在侧门边等我,见我来了就将门推开率先走了进去。
经过几天的精神折磨,我对于行走在黑漆漆的走廊上已经产生了免疫,跟在他身后转了几个弯,轻车熟路的就回到了白天工作的抽检区。
办公楼不同于宿舍,晚上并没有查寝一说,所以我们两个也就没有刻意收声。
王欣的储物柜在角落里,位置刁钻且背光。
好在裴然是有备而来,见状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电筒。
手电光被他调到了最低档,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片地方,但对于翻看本子来说已经足够。
王欣留在休息区的东西不多,除去水杯一类的杂物外,仅有几个小本子。
这次我们主要是为了查找缺页,以此来推断天台上的纸条是不是出自于她之手。可刚一翻看笔记本,我和裴然的心里就已是明白了七七八八。
王欣的字很娟秀,但却是小的可怜。一长串的汉字密密麻麻的像是蚂蚁一样挤在本子上。只是看锅一眼,你就会觉得非常不舒服。
这种第一印象不仅是她的文字所造成的感官效果,更是她文字背后所展露出的压抑性格所致。
“看她的书写习惯,她的抑郁症恐怕要早于参加工作。”裴然从旁小声点评。
我赞同的点了点头,以我俩作为心理医生的视角,很容易能从别人的行为方式上看到背后所潜藏的阴影。
王欣显然是一个非常自卑的女孩,她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封闭的角落,抑郁只是她问题的一个表象而不是全部。
记录本上的字迹和天台上的纸条极为相似,这是个不错的开头,我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目标。哪成想两个本子左右翻过三遍,我俩却是迟迟没能看出哪里有明显的缺失。
我和裴然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大事不妙的感觉。
因为,如果这几个本子上没有明显的缺页,要么是我们的推断有误冤枉了好人,要么就是对方整页撕取了页面,若不细读内容,很难判断是不是缺少了什么。
没有办法,我们只好一人分摊一本,顶着一脑门的官司,借着手电的暗光查看本子上摘录的语句。
王欣的字并不丑,但问题在于太小太密。在这种环境下想要细看其中的内容,简直能累瞎眼睛。
我一个字一个字比对末尾的词句与下一页内容的连贯性,脑袋几乎一个顶两个大。
而裴然也没好过多少,他虽然有一目十行的本事,但王欣的小字显然限制了他的发挥,让他也只能和我一样用最笨的办法。
黑暗的休息区里,我俩几乎是和这两个破本子较劲了整整一支烟的功夫,才勉勉强强的翻到了最末尾的几页。
我手中的这本并没有写满,我庆幸于不用继续备受煎熬。但不想裴然却在此时拿胳膊碰了碰我,示意我去看他手指的文字。
在条格本上,王欣这样抄写道:“每一种罪恶都会引发另一种或多重罪恶。譬如我骄傲,就容不得别人比我强;我胜不过他,就嫉妒他。嫉妒的人,妒火中烧,自己也不好受1。”
我有些莫名的默读了一遍,转而又翻到下一页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后续,显然这是王欣笔记上最后的一句话。
从语法上判断,这句话的断句和措辞都没有问题,是一个相当完整的句子。
但裴然的手指却是在末尾的几个字上划了一划,小声说:“这句话出自一本随笔,作者写这本书的时候已经96岁了,通篇下来都是她对自己一生的思考和回顾。而王欣抄写的这个句子本身也是这本书的精髓,但最精彩的部分却不在这上半句话里面。”
他说到这里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我觉得奇怪就问他,这是不是意味着被人撕走的部分就是这段话的后半句?
但裴然听后却是抬眼看了看我,说:“你知不知道,这段话的后半句其实是这样写的,‘一旦看到我嫉妒的人遭遇不幸,不免幸灾乐祸。嫉妒引起恨,恨他就想害他,害人就要不择手段了1。’”
裴然复述这段话时语调毫无起伏,以至于我听的毛骨悚然,下意识的退开了一步,小声说:“现在的姑娘都喜欢看这么现实残忍的东西了吗?”
而裴然没有理会我的感慨,只就事论事道:“从篇幅的长短看,那张纸条上应该恰好能写完这句话。而王欣又是一个深受抑郁症折磨的女孩,她平时倾向于阅读一些消极的文辞也并不奇怪。”
我心说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我正意犹未尽间,裴然却忽然皱眉看向了走廊的方向。
我正疑惑时就见他啪的一声关了手电,同时一把摁住了我的后脖子,给我死死的压到了一旁桌下的空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