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之夜(十一)
青阳敏行就自己接着往下说:“你这个坏毛病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一次又一次地失败,还不死心?”
听到最后一句,青阳敏言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淡。
青阳敏行好笑地咧开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择的。就像柏惠这样的人,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选择走下去。你以为你可以改变吗?”
“与其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他说,“还不如快点儿想清楚,这个恶魔,到底会是什么‘名字’。”
青阳敏言淡淡地开了口:“我已经想好是什么‘名字’了。”
青阳敏行登时竖起耳朵,一扫之前的无聊和懒惰:“什么?”
青阳敏言:“是‘愤怒’。”这个答案他已经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遍了。
青阳敏行有点儿意外:“是‘愤怒’吗?我怎么觉得应该是‘仇恨’呢?”
青阳敏言:“我也曾经想到过‘仇恨’。如果是谷峻仪,那就很有可能是‘仇恨’。因为他曾经和汪友亮直接起过冲突,复仇就会是他的犯案动机。那么吸引来‘仇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可是放在柏惠的身上就不对了。”
青阳敏行抓着自己的两只脚,抬头看他的背影:“为什么?”
青阳敏言:“因为她并没有直接遭受汪友亮等人的伤害。她对汪友亮等人的负面情绪,主要还是因为谷峻仪。她喜欢谷峻仪,所以对伤害过谷峻仪的人很看不顺眼。同时她自己也是老师,对这种冥顽不灵的学生……”
青阳敏行立刻接上来:“更容易产生愤怒。”
青阳敏言:“对。”
小男孩的脸上一下子显露出兴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迫不及待地在原地小跑起来:“什么时候才下手?好慢啊!我都快饿死了!”
青阳敏行看着客厅里一无所觉的柏惠,低沉地道:“等她行动,我们就行动。”
时针慢慢指向了九点。柏惠终于站起身来,关掉了电视。紧接着,客厅里的电灯也被关掉了。但是黑暗并不妨碍公寓下一大一小两个监视者,清楚地看见她离开了家门。
柏惠一定是要去囚禁汪友亮的地方。
青阳敏言一路默默地跟随在她的身后。他注意到,她脚上穿的正是那双沾着红色淤泥的运动鞋。走了近一个小时,柏惠停在一个废旧的仓库前。仓库被缓慢打开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仓库里面顿时传来一声惊恐的哀嚎。
柏惠不为所动,进去后将仓库门又轻轻地关上,打开了吊在头顶上的一只灯泡。不时有微风从仓库上方没有关牢的窗户里吹进来,吹得那只灯泡摇来晃去,在水泥地面上制造出变幻不定的阴影。
年轻的男人被绑在一只椅子上,椅子的四脚被焊死在了地板上。他头上套着一只黑布袋,正在瑟瑟发抖。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偶尔才能喝到一点水,也根本不够解渴的,只能维持最低的生存需求。四周总是寂静得可怕,连虫子的叫声都很少听到。
所有的一切都在毫不留情地向他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把他囚禁在此处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柏惠的双手抄在口袋里,慢慢地走到男人的面前,享受着他的恐惧。她每走近一步,男人便颤抖得更厉害一分。如果不是椅子已经被焊死在地面上,一定会因为他的颤抖而发出恼人的声响。
她在他面前一步都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又欣赏了一会儿他的恐惧,便刷地一下,揭开了套在他头上的黑布袋。
陡然降临的光明,让男人本能地闭了闭眼睛。眨了好几次眼睛,弄得泪水都流了下来,才能勉强睁开。当眼前那道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时,他脸一下僵硬了。
“柏,柏老师?”汪友亮不敢相信地看着那身材娇小的女人,“怎么会是你?”
他分明记得那天被绑到此处,隐藏在黑暗里的,是一个身材十分高大、肌肉健硕的男人。相差实在太大了。
还是,那个人只是柏惠的帮手吗?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那天,他送弟弟去幼儿园接到的那通电话,一定是囚禁他的人叫他的同伴‘大虾’打给他的。直到被引到这个仓库,他才发现,两个同伴都已经被绑在了这里。
然后当晚,就发生了可怕的一幕。那个男人不喜欢开灯。但是那天的月色很好,从高高的窗户透进来,刚好足够他和高个子的同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怪兽一般健壮可怕的男人将‘大虾’活活打死。
太可怕了!
一回想起‘大虾’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汪友亮忍不住又睁大眼睛。
在他印象里,柏惠是个有点儿胆小的普通老师。于是他惶恐地又怀着一线希望地哀求:“柏老师你放了我吧!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你看在我还是学生的份上,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柏惠很稀奇地挑了一下眉毛,冷笑:“我没听错吧?你居然知道错了?”
汪友亮连连点头——只要能让他活下去,他现在什么错都可以认:“老师,快放了我吧!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柏惠厌恶而又冷酷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种***说出来的鬼话?”
汪友亮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层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