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糖厂那略显陈旧的资料室里,陈峰终于找到了包国强。
包国强此时年纪轻轻,面颊消瘦,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白,那是常年缺乏日晒,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痕迹。
与日后那个叱咤风云的企业家形象有着天壤之别。
他正蜷缩在资料室的一角,手中捧着一本书,眼睛紧紧盯着书页,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对陈峰的到来毫无察觉。
陈峰轻咳一声,试图引起注意,但包国强依旧沉浸在书海中。
无奈之下,陈峰只好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包国强!”
包国强这才茫然地从书堆里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仿佛刚从另一个世界回归。
“你是谁?找我?”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解。
陈峰笑着自我介绍:“我是马山村的陈锋,这次专程来找你的。我打算在马山村开个酒厂,生产保健酒,想请你当我们厂的厂长。”
包国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猛地跳起来,膝盖上的书滑落到地上。
他连忙弯腰捡起,脸上满是惊讶:“你让我去当厂长?别开玩笑了!我正准备参加高考呢,而且我都不认识你!”
提到高考,陈峰心中一动,想起了这家伙后世在接受访谈时,也提到过这事儿。
他当时确实去参加高考,因为他这些年在糖厂的资料室读了不少书,本来以为参加高考必中,但是他当时的作文写得很成问题。
在作文里他说到以后国营企业恐怕经营上会出现很大的问题,阅卷老师对于这样的问题作文绝对不敢要,所以也就断了他的大学梦。
陈峰知道,包国强虽然在这里埋头苦读,但对外面的世界有着独到的见解。于是,他解释道:“我知道你,是有人介绍的。你藏在这资料室里,一般人确实找不到。你高考我不拦着,去我们厂当厂长,和你高考不冲突。考上了,你尽管去上大学,我们全力支持。”
心里,陈峰却暗暗嘀咕:就你那作文,能考上才怪。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当厂长吧。
包国强这才仔细打量起陈峰,疑惑地问:“你们酒厂是村级企业?产品就卖给附近几个村子,或者往镇上送送?而且我也不懂酿酒,你找我干嘛?”
说完,他似乎觉得有必要提醒陈峰,又补充道:“现在形势不同了,物资虽然短缺,但你们这种村级企业如果还是沿用国企的老路子,早晚会亏钱。不过,你自己倒是能捞点好处。”
资料室外面,孙主任和蔡厂长正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对话。蔡厂长气得脸色白,自己厂里竟然有这样的人!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可是要犯大忌的。
他刚想冲进去,却被孙主任拉住了。“老蔡,别急,再听听。”孙主任低声劝道。
这时,只听陈峰继续说道:“我们厂不是国企,是民办企业。在我们厂当厂长,不算国家干部。但我们也不会有国企的弊端。”
“改革开放了,我们要向市场要效益,这叫不找市长找市场。在管理上,我们要实行科学管理,不搞人情那一套。要质量,要效率,要流程……”
陈峰的一番话,让外面的孙主任和蔡厂长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竟然有着如此前卫的见解。
蔡厂长的脸色阴晴不定,心想就再早两年,你这话说出来都得倒大霉!
而在资料室里,包国强被陈峰的话深深触动了,眼中的光芒越明亮,激动之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边上的书都轻轻颤动。
“好!说得好!‘不找市长找市场’,简简单单七个字,直指问题核心!”
他再次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陈峰,心中暗自惊讶,这年轻人与自己年龄相仿,思想却如此开放,见解深刻。两人间的对话,仿佛让包国强找到了久违的共鸣。
“行!这个厂长之位,我接下了!”包国强语气坚定,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调动的事,你真能办妥?”
此时,资料室外,孙主任的目光转向了蔡厂长,“老蔡,你的意见呢?”
蔡厂长连忙笑道:“孙主任亲自出马,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当然得给你这个面子,让年轻人出去闯闯嘛!”
蔡厂长表面客套,心中却暗自盘算,刚刚听了包国强的话,感觉这小子待在糖厂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早些送走为妙。
孙主任回以微笑,紧紧握住蔡厂长的手,“那就多谢老蔡了,你这是给我们送来了人才啊。”
两人寒暄间,孙主任的心思却已飘远,回想着陈峰与包国强的对话。
此次他带着酒厂的意向书去省里汇报,意外获得了不少开明派领导的支持。在国家重心转向经济建设的当下,如何探索前行,构建国家未来,许多人心中都还没有清晰的蓝图。
领导层对此讨论频繁,而孙主任未向陈峰透露的是,这个项目其实已引起多位领导的关注,他们都想看看,民营企业究竟能有何作为。
谈话间,孙主任的眼神不时掠过陈峰,心中暗自期待,或许,这两个年轻人真的能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从糖厂出来,陈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今天能请到包国强,感觉比打了十只老虎还痛快!
他俩已经说好了,等糖厂这边手续弄好,包国强就去马山村,到时候根据地方情况,好好设计一下酒厂怎么规划,怎么生产。
说起来,包国强还真有两把刷子,刚才聊着聊着,他就画了个草图出来,看得陈峰直点头,心想这人真是商业奇才。
往回走的时候,孙主任说啥也不肯再坐陈峰那三轮车了,说刚才颠得他腰疼。
于是,陈峰就推着车跟孙主任一块儿走,边走边聊,也聊得还挺投缘。
走着走着,到了旧物街,看见前面围了一堆人,里面还有人大声喊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个老头在卖扇子,说是明朝皇帝用过的折扇。
旁边还有两个外国人,正跟老头讨价还价呢。
周围的人大多都在看那俩外国人,毕竟在这个小镇上,看到老外可是稀罕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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