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加压止血的应急处置了。”她说。
“你都说了是‘应急’,现在战斗结束了难道不该回去处理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担心我让你下船吗?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
特拉法尔加·罗深吸了口气:“回去吧,算我拜托你了——非要我恳求你回去吗?”
她的眼神动了动,仍然语气沉重,声音都带着干涩的沙哑:“可是我……”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拔刀出鞘。
“够了,我不能,也没空让你再继续这样自说自话地钻牛角尖。时间不等人——”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从他的声音来判断,像是某种忍耐到了极限,所以咬牙切齿:“给你最后五秒钟的时间考虑。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我就把你砍成一块一块地强行带走,过后再拼起来。”
她的问题根本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可是伤势是不能等开解心结之后再做处理的。
雨水打在鬼哭的刀刃上,凝聚成一缕一缕往下滑。说实话她不知道他在生哪门子气,如果是觉得她有通敌的嫌疑所以生气的话,那为什么非要回去治疗呢?
“选一样。”他的语气很强硬,根本就不容拒绝。
印象中,她好像没听他用这么强硬的态度和她对话,这几乎让她忘记了,他确实是个我行我素的大海贼。
那把刀几乎架到了她的肩上,刀身反射出的冷光映在了她的脖颈。
“……”布兰缇斜了斜眼,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寒光,“要是那么做,实在是个力气活——好吧,不劳您大驾了。”
她站了起来,握住了他归刀入鞘后伸出的手。
罗把她拉近了两步,意识到这个情况有点不太对劲的布兰缇开口:“等一下,我觉得我可以走回去。”
其声音之严肃,不听内容的话,特拉法尔加·罗估计会以为是一句谍报密文。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下腹部贯穿伤是什么概念,你现在只能选择被背走还是抱走。不乐意的话只能怪你自己,谁叫你伤成这个鬼样子。”他抬了抬下巴。
“可以选择扛着吗。”布兰缇瞥了眼他的手,“肩上扛着的话,至少你还有一边手空出来有战斗力。”
想起被草帽路飞在德雷斯罗萨扛了大半天被硌的快痛死,然后还头朝下恶心的想吐的黑暗经历,特拉法尔加·罗立刻否决这个方案:“希望你能意识到你受伤的是腹部。扛回去的话没死也丢半条命了。就两个选项,怎么,你还想要个五秒考虑时间吗?”
“我才刚做完第一个限时选择题,为什么现在又得二选一了?”
“人生本来就是接连不断的限时选择题构成的。”他非常不讲道理,理直气壮。
——这不是别的漫画的台词吗?
而且……好难选。
好难选的点倒不是在于两个都算福利,恰恰相反,在这个境地下,福利也会变成尴尬。
怎么选画面都会很奇怪的。
“要不我还是走回去——”话音未落,鬼哭已经被塞到她的手上。她下意识抓紧了刀,却后知后觉视野天旋地转。
“……”布兰缇一脸死相,望着这人的下巴:“不是说可以选吗?”
“五秒过了。”他低头,露出一个非常恶劣的笑容。
“为什么突然变得强势且不讲道理起来了啊。”布兰缇眉头一跳。
“为什么?”他的灰眸紧盯着她的双眼,以嘲讽的口气说着:“我可是海贼,从来都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布兰缇。”
视野里的景物开始移动。
布兰缇一开始还有点尴尬的别扭,但后来也就认命地不去纠结这种没办法改变结果的事情,任由自己的思绪飞到九霄云外。
她好像都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想邀请她上船?他需要什么?
需要一个可靠的战力吗?还是一个能够在战略部署和情报工作上分担压力的肩膀?
可她自己做到了吗,好像没有,她从入团以来,就一直蜷缩在船长庇护的舒适圈内。
想想那经过特批,在船上那永远不会倒闭的店。就连去花街也还得船长绕弯子托付罗宾来照顾……
她感觉自己就像温室里的花朵,没有办法在海贼的世界生存,更不要提长成一个参天巨树,护卫他人。
……她只不过是单方面地在接受红心海贼团,或者更明确一点,接受特拉法尔加·罗的庇护而已。
现在不也是吗?
他的臂弯安全又舒适,哪怕是在当下的风雨中,还是能透出温暖的力量。
布兰缇自嘲地笑了笑,她握着手里的鬼哭,企图在没有边际的不安和内疚中,抓住一根浮木。
罗的脚程不慢,两人很快回到了被藏在和之国某港的极地潜水号。潜水艇上没有人,船员都在附近的陆地上待命。
罗直接给她带进了手术室。
“换掉。”他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了置换,布兰缇在旁边的置物台上看到了一套病号服,“裤子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可以穿着,但上衣必须脱掉。”
特拉法尔加·罗的语气专业又冷淡,权威严肃且不容拒绝,搞的这个本应该特别尴尬的场景让布兰缇好接受多了。毕竟这里是手术室,而特拉法尔加·罗是个专业的医生。
其实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好尴尬的,海军的医院她都去了不少次了。就算男医生检查r腺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能因为只是自己动了暗恋心思的对象,就感到羞耻吧。这样太不尊重对方的专业素养了。
她看了一眼正在给自己消毒的罗,心里一横,把羞耻心全扔脑后。将被雨水浸泡的湿哒哒的衣服全脱了甩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只套了个病号服的裤子,就往手术台上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