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兰似惊似喜,猝然回首,道:“你”她只说了一个字。她瞧见来的竟是花无缺,便立刻愣住了。
花无缺心中纵有许多心事,面上却只是淡淡笑道:“你好么?”
在这一瞬间,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话来说。又有谁知道他在这一句淡淡的问候里,含蕴着多少情意。
铁心兰也似不知该说什么,只有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花无缺又微笑答道:“你想不到来的是我,是么?”
铁心兰垂下了头,悠悠道:“瞧见你没有受伤,我实在很高兴。”
她说话的声音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但花无缺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一阵刺痛。
他努力想使自己的笑容变自然些,但无疑是失败了,幸好铁心兰并没有瞧见他的笑容。
她仿佛根本不敢看他。又过了半晌,铁心兰才又叹息着道:“我本来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花无缺的微笑更苦涩,柔声道:“有些人是很难被忘记的,有时你纵然以为自己忘却了他,但只要一见他,他的一言一笑,就都又重回到你心头”
铁心兰道:“你你能原谅我?”她霍然抬起头,目中已满是泪珠。
花无缺也不敢瞧她,垂首笑道:“你根本没有什么事要求人原谅的。我若是你,说不定也会如此。”
铁心兰道:“但我实在对不起你,你你为什么不骂我?不怪我?那样我心里反而会好受些,你的同情和了解,只有令我更痛苦。”她语声渐渐激动,终于哭出声来。
义薄云天
花无缺默然半晌,仰天叹道:“我永远也不会恨你,我虽然不能和你和你在一起,但我终生都会将你当妹妹一样看待的。”
他笑了笑,接着又道:“还有,我要告诉你,我也从来没有恨过江小鱼,他虽然和我命中注定要做仇敌,但也是我平生唯一真正的朋友,你你能和他在一起,我也觉得很高兴”
铁心兰忽然大呼道:“大大哥,我这一辈子,永远感激你,真正地感激你。”她泪中带笑,实不知是悲是喜。
花无缺也不知是悲是喜。他知道铁心兰这一声“大哥”唤出,便是终生无法更改的了,纵然已多多少少建立起一些情感,但这份情感,也被这一声“大哥”完全改变,这一声“大哥”唤得虽亲近,却又是多么疏远。
花无缺仰面向天,终于忍不住长长叹息,道:“但愿他莫要对不起你莫要对不起你!”
这是一种愿望、一种祈求,也是一种铭誓,一种自我的舒放和宽解——这两句话中情感的复杂,只怕也是别人难以了解的。
但无论如何,现在他们的心里总已比较坦然。“大哥”这两个字就是一堵堤防,令他们觉得自己的情感已不致泛滥。
铁心兰终于嫣然而笑,道:“大哥,你怎么会又到这里来的?”
花无缺沉吟着道:“我受人之托,来找一个人。”
铁心兰已追问道:“你莫非是要来找燕大侠的?”
花无缺只好点头。铁心兰眼睛一亮,道:“莫非是他托你来的?”
花无缺道:“是。”
铁心兰道:“他他自己为何不来?”
花无缺不答反问,道:“燕大侠为何不在,你反在这里?”
铁心兰垂下了头,道:“昨天晚上,燕大侠找到了我,对我说了许多话,又叫我今天在这里等他。你知道,燕大侠说的话,是没有人能拒绝的。”
花无缺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铁心兰的脸红了红,咬着嘴唇道:“燕大侠说,要我我和他先聊聊,然后”
突听林外一人大笑道:“你们小两口子已谈了么,我此刻来得是否太早?”
花无缺霍然转身,只见燕南天长笑大步入林,瞧见了他,笑声骤顿,脸色一沉,厉声道:“你怎会在这里?你怎会来的?”
他目光闪电般在铁心兰面上一扫,又道:“小鱼儿呢?”
铁心兰不觉又垂下了头,道:“我不知道,他说”
花无缺接口道:“江小鱼托我来禀报燕大侠,他今日只怕不能前来赴约了。”
燕南天怒道:“他为何不能来?”
花无缺长长吸了口气,道:“他已被人拘禁,只怕已是寸步难行”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如果说出来,后果必然不堪设想,他话未说完,铁心兰果然已惨然变色。
燕南天暴怒道:“是谁拘禁了他?”
花无缺迟疑着,终于道:“一位武林前辈,人称‘铜先生’的!”
燕南天怒喝道:“‘铜先生’?燕某闯荡江湖数十年,还未听说过江湖中有‘铜先生’此人,这名字莫非是你造出来的!”
他一步蹿到花无缺面前,又喝道:“莫非是你暗算了他,你居然还敢到这里来冒充好人!”
花无缺昂然道:“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以燕大侠你只要问我,我知无不言,但燕大侠您老对在下人格有所怀疑,在下”花无缺一字字道:“在下纵不是燕大侠敌手,好歹也要和燕大侠再较一较高低!”
燕南天仰天狂笑道:“你还敢如此说话?你好大的胆子!”
花无缺缓缓道:“在下胆子纵不大,却也不是贪生畏死的懦夫!”
燕南天喝道:“你既不怕死,燕某今日就成全了你吧!”
喝声未了,铁心兰也已冲过来,嘶声道:“燕大侠,我知道他,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是说谎的人!”
燕南天厉声道:“小鱼儿已落入别人手中,你还在为他说话!难怪小鱼儿不愿理睬你,原来你也是个善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