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明昊隐隐有些嘲笑自己,最终还是放手了。不过,成全爱的人也没什么难为情的,总归姜香的幸福更要紧。
陶女士煮好皮蛋瘦肉粥,加了几片青菜装进保温壶,走进病房时,护士正在拔针。
“家属吧?让他吃点东西,下午不再发烧就可以接回家休息。”
病房里无声的尴尬在交汇蔓延。
陆深撑住胳膊坚持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阿姨,”他既想打招呼,又想为上次保镖打人的事道歉。“您好些没?真是对不起……”
陶女士重重地放下保温壶,开门见山,“你道什么歉啊,我是跟你妈吵架,又不是跟你,你要跟香香道歉,有矛盾解决矛盾,一走了之电话关机算怎么回事啊?成年人,分手能不能当面说!”
“是我的错,”陆深小声而坚定地说:“但我没打算分手。”
陶女士看他脸色苍白,浑身无力,撇撇嘴没再继续埋怨。
打开保温壶问他,“能自己吃吗?香香说你不吃香菜,连葱都没加。”
陆深点头,很疲倦的样子。
“你这孩子,大人的事我不会怨到你头上,好好养病。”陶女士帮他将床头摇高,支起小桌板。
“别嫌我啰嗦,人这一辈子,就是在不停过关。”陶女士刻意放慢速度说话,“没钱的时候,觉得有钱就好了。有钱了之后希望更有钱,更有钱之后身体不好了又希望有个好身体。身体好了也有钱了又希望找个能懂自己的人过日子。”
她抽了两张纸巾放在小桌板上,“你妈就是想不明白,所以活得累。”本来想说贪得无厌,后来顾及人家儿子的情绪才改口说想不明白。
陆深手上的勺子悬空,抿了抿唇。
陆家面儿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里子早就烂透了。
他拿着陆雅收集到的问题材料举报余家,连累陆家一起受牵连。陆老爷子直接被气进了医院,扬言和儿子断绝关系,贺怜也站在陆家一边痛斥儿子。
陆深最后一次走进陆家,被陆老爷子甩了个玉质砚屏砸向额头,贺怜站在一旁眼睛都没眨,儿子在她眼里不及金山银山。
两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倒是不怎么恨他。尤其陆雅,巴不得余家永世不得翻身,不枉费这么多年收集余家的不法证据,却始终没敢递出举报。
陆深问她为何恨余家,她只轻描淡写说年轻时被余怀安玩弄过。体面的大家子,经不起仔仔细细掰开瞧,一个赛一个的乌七八糟。
陆云虽然不希望陆家资产缩水,但是经过这一劫,陆家所有产业全部由她管理,不再提心吊胆担心随时被换掉。陆深的捅窝,也算对她有利。
那段时间陆深精神压力巨大,匆忙赶上初一早晨的航班,想回来见见姜香。结果撞见她和方逸尘出双入对,深受打击,心灰意冷连夜又回到北京。
他和陆家已经彻底断绝关系,形同陌路,回去唯一的牵挂就是留在疗养院里的外婆,可她已经病得不认识人了。
他想带外婆离开北京,贺怜不同意,冷冰冰的对唯一的儿子说:“杭市那两套房算是给你的补偿,此外别想拿陆家的一分一毫,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欠你的。”
在贺怜眼中,孩子是她的附属品,优秀完美可以留在身边,残缺不乖可以随时遗弃。补偿两套房是她最后的仁慈。
比想象中更绝情。
年后,方逸尘也在到处找陆深,因为有个投资大佬对他提出的智慧渔业项目感兴趣。成熟的生意人,公私分明,即便面对情敌,也不是不能坐下来谈生意。
可陆深根本不想再见这个人,拒绝了。
后来,方逸尘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了他。
“那天早上你误会了。”
:我好想你
傍晚,谭明昊开车到医院,接已经退烧的陆深出院。
“姜香呢?”陆深痴望向谭明昊身后,茫茫然问,她不来见他是还在生气吗。
谭明昊没理他,却伸手扶他向外走。
启动车子后,谭明昊端着伪兄长的姿态可劲儿教育陆深。“因为你,她剪掉长发,因为你,她自虐式过年加班,因为你,她又开始喝酒……”
他常常上楼送吃的,最能发现她家冰箱里酒瓶数量的变化。他尽量在她家待到深夜,也是看管她别再借酒消愁。
“……现在她好不容易慢慢平静下来,你又出现了!真的,陆深,你就是害人精本精。”
坐在副驾的陆深微不可察地偏过头去,泄气且无力地阖上眼。
送他到小区楼下,谭明昊没下车,算算时间,正好赶去接钢琴老师下班。
陆深无力地推开门,意外发现家里一片明亮。
刚换好床单被罩的姜香正推着洗地机在客厅打扫,看见门口站着的人,神色一怔。
“我做了炒饭,在保温箱里,现在想吃吗?”她提早下班过来打扫卫生,毕竟好久没人住,地板都落灰了。
陆深眼眸湿润,薄薄的嘴唇紧抿,两人对视着,并不说话。
过了几秒,他深呼吸几下,走近姜香跟前看着她。
只是近距离对视一眼,那种浓烈的渴望占有的念头开始冲撞他的理智。
“今晚能不能别走?”他声音轻如羽毛,“我想抱着你睡。”
姜香心脏紧缩,见不得他示弱的可怜样,再也绷不住,一头跌进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你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说,手机关机信息不回,知不知道我都想报警找你了!你在跟我谈恋爱,结果我连你人都联系不上,我是有哪里对不住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