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能这么做。
燕九默默地看书,假装无视季姑娘低落的情绪,生怕哪一句的刺激之下,季姑娘要调头回去。
直到彻底走出边城地界,他才道:
“边城有程榆这样的官员,不会有事的。”
锦岁冷笑:“程榆只是一个知县,他拿什么跟誉王和士族斗?”
要是顾长萧死在北疆,誉王的人来接手边城,程榆只有两条路能选,一是为了保全百姓和边卒,带头投降,落得千古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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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自杀,以示忠于旧主。陈芸娘必会随他而去,边城百姓和边卒,又会变回曾经的艰难困境。
当然,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带人造反,可他无兵无权,造反只能是流落塞外成为曾经被他剿过的山匪马贼之流。
还会死很多边卒和百姓,程榆肯定不会选择第三条路。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以保住边城。那是我们好不容易建起的家园啊!
锦岁之前还跟程榆说,要让流民视边城为家,哪怕拼了命也要保护边城。
如今看来,边卒做到了。可为什么她这么想哭呢?
她怪顾长萧那个浑蛋,自以为是,自以为是为她好,将她排除在计划之外。
可如果‘让对方活下来’就是为她好,那活的行尸走肉有什么意义?
我宁愿轰轰烈烈地死,也不要日夜受着良心的谴责而活。
她也怪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顾长萧的态度一冷,一幅怕她抢走黑羽营,赶紧把她撵滚的态度。
她就当了真,连追问都没追问,查都没查一下,甚至没跟程榆和寒星他们好好聊一聊,就落荒而逃了。
她更气自己之前一直觉得,顾长萧在长安的事和边城没关系,她不想打听不想多问,更不想掺和进去。
可长安那边只是动一动手指,就能将边城辗碎啊!
我太傻,太蠢,太天真了!
还太心软,为什么我不能像有些人一样心硬,自私一点,带着阿爷和锦安远走高飞呢?
我何尝不是自以为是?寒星、程榆他们,当初不就是被你蛊惑的,为边城抛头颅洒热血!
锦岁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的泪落下来。她不是为自己而哭,而是为边城那些良善之人。
他们是那么信任自己啊!
燕九再次将书放下,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姑娘。
她是那么柔弱,却又那么坚强。好像是雪山寒风中肆意盛开的红梅,柔弱美丽,又不惧风雪。
他从不知,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
任何安慰都是多余的,再说燕九也安慰不了,他不能说自己会鼎力相助,因为他也不会这么做。
他得为燕家儿郎的安危负责。
顾长萧是死是活,与燕家关系不大,誉王手再长,也伸不到燕州来。
他能做的,就是把季姑娘安全带回去。
锦岁自然也明白燕九的立场,所以她全程没用什么大义之语,或是道德绑架燕九。
她自己最讨厌的就是道德绑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情谊都是虚的,只有利益是真的。
所以她用利益打动燕九,航海图是真的,只北疆事了,她也真的会亲自带船队去为燕家开拓航线。
不得不说,咱们燕家主为了留住人才,也是够拼的。
见燕九不时看自己一眼,锦岁干脆闭目靠在厚厚的兽皮垫子上:“我要睡一会,家主有事唤醒我。”
燕九见她真的靠着睡着了,轻叹一声,上前将她扶着躺到坐椅上,又拿自己的大氅给她盖上。
脑中不禁浮现季姑娘在边城时,和顾长萧不论何时何地,都有说有笑的画面。
是自己太笨嘴拙舌了吗?可他真的不擅长和女子聊天,特别是像季姑娘这种,特立独行,聪慧敏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