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暗的空气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痛呼,或是哀嚎,或是惨叫,空气里的浮尘起起落落,隐匿在黑暗的角落。
这里,是阳光永远也照不进来的地方。
最深处的牢房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灰扑扑的“血人”。
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是一件衣服的破布堪堪遮住几处部位,其余部分皆裸露出来——却不是正常的白色麦色或黑色皮肤,而是青青紫紫,带着已经完全干涸或仍在汩汩流血的鞭伤、烙铁留下的烧伤以及钢针扎出来的血窟窿等各种伤痕,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看起来格外瘆人。
灰白色的头杂乱无章地披散着,像一团冬日里失去了所有水分和生机的杂草。因为长久未曾清洗,有些已变成了一缕一缕的,裹满脏污和油腻。
乱蓬蓬的头盖住了他的脸,他整个人以极度扭曲的姿势蜷缩在一起,双腿无力地耷拉着。
“哗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他艰难地抬起头,挣扎着张开被血污糊住的眼睛,努力辨认进入牢房的人。
狱卒打开门低眉敛目后退到一边,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头垂地低低的,弯着腰,一派恭敬。
一身玄衣的高大男子穿门而入,脚上的乌皮战靴即使在漆黑一片的地牢内也不减半分光彩,率先映入狼狈地瘫坐在地那人的眼帘。
“成知节,事到如今,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杜衡严厉的声音在狭小逼仄的暗牢里荡起层层回声,衬得本就阴暗的牢房越显得阴森可怖。
因为双腿被废,成知节早就失去了站立的能力。他贴着冰冷的墙面,双腿紧贴着冰凉的地面,丝丝寒气渗入肺腑,让他连身上斑驳的伤痕都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听到杜衡森冷的声音,他像是反应了片刻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意识过来后浑身一抖,嘶哑着嗓音嗫嚅道:
“老奴,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将军饶命。”
许是被折磨太久,成知节的嗓音沙哑得像是一口破钟,随时都能断气。
“呵”,杜衡冷笑一声,看着他的眼神不带丝毫温度。
成知节抖了抖,用双手撑住地面,拼命地往墙根处缩。
分明已经紧紧贴住墙了,但他还是感觉浑身冷,杜衡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杜衡冷眼看着成知节瑟缩的姿态,心底涌上一阵烦躁。
本以为这成知节年过半百还如此纵情酒色、糟蹋年轻女孩,一定是个心性不坚的宵小之辈,扛不住几轮刑罚,自然就会把所有秘密吐露出来。
没想到人不可貌相,他杜衡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严刑拷打了这么久,这没了根的老阉货居然还是个硬骨头,硬生生地咬死牙关,一句关键信息也没透露出来。
他当真是小看他了。
杜衡迈开步子,走到成知节跟前,啐了一口:
“啧,真是麻烦。”
成知节避无可避,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杜衡走来,一口唾沫吐到他的脸上。
他正要抬手去擦,抬起来的右手却突然被杜衡用脚抵住,压在墙上。
“本将军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成知节垂下眼皮,浑身剧烈颤抖,他却咬紧牙关,不一言。
“本将军难得大慈心,你最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杜衡松开抵住成知节手臂的脚,在一旁还算干净的稻草堆上蹭了蹭,像是忍受不了自己的鞋子沾上什么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