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奶奶对他很好,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他,每次见面都会给塞给他吃的,简直拿他当孩子哄。遛狗的委托也是,伊藤奶奶绕过中介,直接把遛狗任务交给他,原本要给中介的中介费用也直接给了他。
无论如何,他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付完抢救费,青年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抢救室门口,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伊藤奶奶这次能挺过去。
幸运的是,手术还算成功。麻醉效果消失后,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幽幽转醒。
沢田纲吉一直守在病床前,看到伊藤奶奶缓缓睁开眼睛,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奶奶,你终于醒了!”
伊藤奶奶迷茫的盯着面前的棕发青年看了好久,然后用浑浊和沙哑的嗓音问他:“亲爱的,你怎么换了个年纪这么大的身体?”
啊?
沢田纲吉人都蒙了,他和伊藤奶奶聊了一会,又叫来了护士和医生,发现她的自我认知和记忆似乎出了大问题。
伊藤奶奶坚持声称自己是只有16岁的女学生,对自己这具陌生的年迈身躯表现得非常生气,说肯定是有人陷害自己,挣扎着就要逃离病房。
但她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根本没办法下床走动,只能气鼓鼓的在床上瞪着眼睛。
医生告诉沢田纲吉,伊藤奶奶可能是因为急性心梗导致脑供血不足,虽然现在苏醒过来了,但是缺血还是对她的大脑造成了不可避免的损伤。
后续,她还需要在医院做康复治疗。
和医生聊完,纲吉回头望去,就看到伊藤奶奶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们说的这个人,怎么和我一个名字?”
伊藤奶奶全名叫做伊藤秋子,今年七十六岁,和她现在的记忆出现了整整六十年的偏离。
纲吉拿出伊藤奶奶的手机,递给她看。
按理来说,六十年前的伊藤秋子几乎没有接触过电子产品,是根本不会用手机的,但当她接过手机,完全都不用思考,就能直接熟练的输入密码,连秋子本人都吓了一跳。
沢田纲吉注意到她开始翻相册和备忘录,脸上的表情渐渐从惊疑不定变成了然,然后又化作落寞。
“原来如此,”她终于渐渐想起来了自己是谁,声音很惆怅,“已经过去了六十年了啊。”
伊藤秋子一张张翻看着照片,浑浊的眼眶中闪烁着泪光。沢田纲吉不忍心打扰她,就一直安静的守在一旁。
或许是多了个倾听者的缘故,伊藤奶奶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倾诉欲,将一件件珍贵回忆娓娓道来。
她叫做伊藤秋子,六十年前,还只是个普通学生的她,遇到了自己未来的丈夫月凛裕也。
月凛是个神秘的人,出身于某个落魄的贵族家庭,具体有多神秘,以姓氏为例,结婚之后,秋子并没有像传统日本妇女那般,改为夫姓,这是月凛强烈要求的。
“我们家族的姓氏有不详的诅咒,”那个时候,月凛裕也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我不想秋子也沾染上这样的诅咒。”
所以到底是什么诅咒啊?
沢田纲吉原本还有些不耐,结果越听越入神,差点把心里话问出口。
不过直觉告诉他,还是别打扰伊藤奶奶回忆往昔比较好。
结婚之后,月凛每天晚出早归,秋子也并不知道丈夫究竟在做什么工作,但每个月都能交给她不菲的工资。
再后来,两人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女孩,可惜十岁就夭折了,那之后他们再没有孩子。
再然后,月凛也去世了,只剩下秋子一个人,和他们一起养的宠物狗摩卡。
秋子不愿意一个人住在那栋阴森的大别墅中,才特地搬到了热闹的米花町。她本就是混乱年代的孤女,月凛也是家族的最后一位继承人,因此,丈夫和孩子相继死去后,她便孤独无依的生活在这世上,只有摩卡陪伴着她。
沢田纲吉越听越心酸,胸口又沉又闷,想安慰几句,但任何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秋子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回忆过往本来就是心血来潮,这一生纵然跌宕起伏,她也从未觉得自己可怜。
聊完往昔,伊藤秋子又想起什么,对他和颜悦色道:“你是个好孩子,救护车和抢救的费用都是你垫付的吧?这个给你,密码是我的生日。”
老太太竟然直接递来一张银行卡!
沢田纲吉震惊的瞪大眼睛,连声拒绝。秋子却笑了,说这并不是直接给他的,是想委托他帮忙照顾自己,委托费、护理费和医疗费等等费用都从这张银行卡里出。
纲吉这才不好意思的接过了银行卡。
虽然伊藤奶奶这么说,但她连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他,这份信任,他一定要好好珍惜才行。
伊藤奶奶这边需要人照顾,南云主管那边的委托就只能暂停了,沢田纲吉以亲人住院,需要人手照顾为由请了事假,南云主管欣然同意,还代表公司给他发了一万日元的慰问金。
搞得纲吉更加愧疚了。
宠物没法带来医院,沢田纲吉除了照顾伊藤奶奶,还要每天回家喂狗遛狗,给奶奶拍摄摩卡的视频,让她放心。
由于晚上也要在医院陪床,根本没空回公寓,但他又实在放心不下桃子小姐一个人待在家里,最后他硬着头皮把桃子小姐的花盆抱到了医院,就放在单人病房的窗户旁边,享受日光。
不知道为什么,伊藤奶奶看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了然。
顶着这样的目光,沢田纲吉如芒刺背,思索自己是不是给桃子小姐换个地方比较好,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老太太沙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