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说到这里哽咽,声音里带着愤恨和沉痛,“他让两个儿媳喝下的不是普通的堕胎药,里面还掺杂了一毒药,为的就是第二个孩子可以炼咒。”
“什么咒?”砚林脸色巨变,想到什么,他都有些不敢面对,“什么咒要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来练?”
“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啊。”牛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我甚至来不及阻止,就被把关在了屋子里,直到两个儿媳都喝下去了。”
“娘”老夫人说到这里,本就一直隐忍地抽泣着的大少奶奶终于崩溃,趴在床边号啕大哭,宣泄着一直以来的痛苦和委屈。而窝囊木讷的大少爷也只是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而已,一如当年,什么都没有做,不是顺服爹,就是顺服娘。
“那她们后来喝的堕胎药呢?”
“那是我主张他们喝的。”牛老夫人声音里透着冰冷和无奈,“官爷,我们是女人,我自己没有孩子,但我更不想看到自己刚刚出生的心肝宝贝就被人拿去炼咒,如果要以那么痛苦的方式死去,为什么还要生下来呢?”
“炼那种东西,就一定是用死婴吗?”
“当然不是。”牛老夫人说,“若是哪个婴儿幸运,还是可以活下来的,然而这种可能性太小,我们一家,前前后后四个女人,难道要一直为他生炼咒的工具么?”
“嗯。”砚林点点头,“那后来呢?为什么二少奶奶生下了你家大小姐
?”
“那是小玉不听话,也不明白,人又不像大媳妇这么聪明,她以为我害她,便偷偷把药倒掉了,才生下了这么个孩子。”
“不,娘,不是弟妹自作主张的。”牛大少爷终于开了口,说完话长嘘短叹的,“二弟不知何时知道了父亲的秘密,鬼迷心窍的想和他一起做事,他骗了弟妹,说是娘和我家夫人不能生养,也妒嫉她,也不让她生下孩子,怕地位被抢占,弟妹信了,自然就不喝那些药了。所以,最后在落得这么个结果。”
砚林皱眉,还在怀疑地思忖着眼前这三个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人。庭院深深深几许,富贵人家看似光鲜亮丽,谁知里面藏污纳垢,还有如此深不见底的肮脏污秽和恐怖血腥之事?
“那么说,那晚杀了你家大小姐的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你的二弟?”
“不!”大少爷猛然抬头,“不,不是,不是他!”
砚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人都死了,你又何必维护他?”
“官爷啊。”大少爷闻言跪下磕了个头,再抬起来时,脸上有泪痕,憔悴苍白,“就是因为人都死了,也不能所有的脏水都往他身上泼啊。我二弟自小聪明伶俐,长得也是英俊不凡,一向意气风发,人也善良,他是……他是被爹带坏了,不然不会一时糊涂做下这种谋害亲生女儿的事,但我是他亲大哥,我了解二弟的为人,毕竟血浓于水,事到临头他已
然后悔,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嗯?”砚林表情未变,神情肃穆,“你又是如何打这个包票?”
“那天,我看他送弟妹回去,不出一柱香的时候,就回来了,回来时脸色十分不好,闷头灌了自己好多酒,直到醉了。”大少爷说,“他没有时间杀害那孩子。”
“不是他,那是你爹?”
“也不是。”大少爷还是猛摇头,动作表情都夸张的很,“爹爹筵席中从头到尾都在我身旁,一刻没有离开过,我们”大少爷拉了拉身旁的妻子,又指了指外面,“我夫人和我牛府的仆从们都可作证。”
砚林点了点头,连他自己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他,“你还知道什么?还有什么人?”
大少爷绝望地又磕了个头,“官爷,草民实在不知道啊,只知晓爹爹做的事,并不是他自己要做的,是背后有人。”
“背后?”砚林目光一凛,“什么人?”
大少爷摇头,“草民真的不知道。”
“老夫人。”砚林这才将目光再度投向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夫人,“你杀害了你夫君,为的是让他不要再害人么?”
“是的,官爷。”老夫人声音平缓了许多,理应是并不后悔这么做,“老头子也陪了我一辈子,除了为了生养孩子娶了小凤外,也并没有再爱上什么其他的女人,我一生知足了。害死他,是因为我实在疼我的大儿子和媳妇,也是给他们和后代积德。我不怕
他怪我,这马上也即将去泉下陪他了。他造孽,下地狱,我也杀了夫君和儿子,也该下地狱,想必,我们也是不会失散的吧?”
“娘啊”大少爷看似人高马大,但其实内心是个脆弱的人,几天之内失去三个亲人,眼见母亲也即将离开了,他哭得比自己夫人声音还大了。他膝行过去,到了床边,趴在自己夫人身旁哭着。
老夫人叹了口气,颤巍巍地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头,“儿啊,别怪娘,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官爷,我是看到事情实在一发不可收拾了,才出此下策的。”牛老夫人说,“见到小玉发疯,我知道不能再等了,就用了最后份量的毒药。”
“最后份量?”砚林忽然冷笑,“说明你一直在对他们用毒?”
“这毒若不过量,可能一辈子在身体里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老夫人说,“我们家主要做的是香料生意,我自然也懂。然而,这兴许也就是我家夫君会意外得知用婴儿可以炼咒的事的吧?”
“过量直接就死么?”
“是的。”老夫人说,“再任凭他们这样下去,会死更多的人。现在害的还只是自己家里人,若是到外面去偷了别的婴儿,怕是更造孽,不如我亲手了断了他们。”
“你用在两人身上?”
“不。”牛老夫人说完,怜悯而又歉疚地看了看跪在自己床边的大儿子和儿媳妇,“我用在我家所有人身上,包括仆从
们。”
“你”砚林想象着那个画面,有些胆战心惊。他其实也自小在富贵人家长大,没见过太多民间疾苦和离奇事件,山上更是与世无争,而下山辅佐伊泽这几年,真是开了眼,长了见识。他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老夫人,“你就这么有把握他们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