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其实,九千并不知道,仅一墙之隔,外面的荒山野岭,清明正如一只优雅黑豹追逐着他的猎物。
呼呼!
他跑不动了,身上有无数条伤痕,是刚刚和杀手对剑的结果。对方很有经验,剑剑致命,然而都被他巧妙地躲开了要害。可是,他有些后悔了,若是刚刚,当初,不久之前就死在杀手手里,他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痛苦了。
呼呼!
不行了,他跑不动了,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也许,真正有经验的还是后面那个杀手,他身上的伤痕流的都是普通伤口的三倍的血。现在,血都快流干了。而他,还没死。
冷,很冷!
他感到浑身无力,魂魄都快出窍了,身体都不听使唤了,气喘吁吁,却好似本能的反应,要继续跑。然而,他有没有在跑,他自己也不知道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没有被杀死?
他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
“啊!”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他摔倒在地,不,是摔倒在一堆七零八落的枯骨中。
这里是乱葬冈,很多无主的孤坟。更多的,是连最简陋的土坟都没有,只被丢在这里,日日风干,最后皮肉被野兽吃掉,只剩枯骨,并随着风霜雪雨,最后,连尸骨都拼凑不全了。
他这一摔,也因疼痛而找回了一些感觉。
他回头望去一个矫健而修长的身影像飞来一样,轻盈地落到他的身后的一个坟头上,悄无
声息。
月色被他的身影遮挡了,杀手也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赶尽杀绝!”男人绝望又不平,咬牙朝那身影说了一句。
“别说了,我不听遗言,更不会浪费时间去帮你完全遗愿。”听声音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但说出口的话,那腔调仿佛已历经沧桑了。
男人很疲惫,已经快死了。然而,他不相信眼前这少年杀手能全身而退,在刚刚的搏斗中,他一定也受伤了,因为他自己是武林高手,用剑高手,而对方只会杀人,招招毙命,他输在没有对方的冷血和狠毒。
“你还是个孩子吧?”
“遗言都不听,废话更不听了。”
“你以为会一直做阎正旭的走狗吗?”男人冷哼,已无力支撑自己坐着了,扶着身旁一个坟头,忿忿地,“你还是个孩子,就替他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以为不会遭报应吗?”
“你也没做什么好事。”清明忍不住顶了他一句。
今晚,他要杀的是一个武林高手,剑术了得。他本可以偷袭得手,不想对方使经验丰富,即便得知要被追杀了,还是提出和他单挑剑术。他并非不会用剑,但对于杀手来说,能将对方杀死的招术比华而不实的假把式要强得多,是以他只以恨准冷为傍身的绝技。刚刚他招招致命,对手都躲开了要害。然而,致命伤就是致命伤,伤痕是普通伤口的三倍,现在他血都快流干了。
而他付出的代价也是
惨重的,对方不仅会剑术,内功也了得。
他本就是中毒之身,又到了解药快失效的时候。他因为与他比试,催动内力太多,不仅毒发,内伤也发作了。加上又用轻功追了他一路,现在也已筋疲力尽,只靠着气势吊着,生怕对方还能绝地反击。
咔嚓!
男人手一撑地,压断了一根骨头。他低头看了一眼,粉碎,日日风干,已脆得很了。并且,他,很快就要和他们一样的命运了。
“你别得意,你只是他手里的傀儡,早晚利用完了你,他就扔了。”
“那时你也看不见了。”清明说,对方说的,他何尝不知呢?只是他并不会在这个时候,解释这些给眼前的这个已注定将死的人。
“哈哈哈,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看不见,老天也看得见,你会为你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付出代价的。”
“你这样的话,我听过无数遍了。”清明冷哼,一下也觉得这武林高手没什么高明之处,在死到临头之际,不还是一套套的俗套,不是拖延时间,就是心有不甘,“你想自己的话应验,无所谓,只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死一死。”
“你”那人靠着坟头,气息只出不进了。然而,他忽然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他不会是先断气而死的,而是先被这个杀手给气死。
“自己了断吧,没想到你能拖这么长时间。可是我不想拖了,我回去还有事,我还要抱一个女人。”
“什什么?”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人命在一个杀手面前就这么微不足道,还不如他去抱一个女人重要?呵呵,他转念一想,还不就是这样么?人命在杀手面前,算得上什么?尤其是素不相识之人。
男人笑了,“人命在你眼里微不足道是么?那是因为那是我的生命,若是你想抱的那个女人呢?如果她的命危在旦夕,你还会是这个态度么?”
“你居然还能说出这么长的一串话来?”清明是真的疑惑,按他的估量,这人现在就已经在咽最后一口气了。
他的确等不及了,不知怎地,这几日不见,他竟分外地想念九千。
是以如今,听到九千被诅咒,他极不舒服,很想出手一下了结了这个碎嘴的武林高手。只不过,他只是在硬撑而已,他已使不出一丝内力,也再出不了一个大招,只得慢慢耗着,等着这人自己死掉。对方到底是武林高手,而他,的确太年轻,几乎鱼死网破。
“不劳你动手了,小畜牲。”男人轻蔑地笑,盯着他,“你看着,我不是被你杀死的。”
清明皱眉,见那男人拼着最后的力气,抬手,将最后所有的气力都集中在掌上,照着自己天灵盖拍去。
自杀!
一刹那间,男人嘴大张着,喷出一口鲜血,喷溅得很远,几乎喷到他身上了。男人向后倒下,终于不再动弹了。
“好吧,你不是被我杀死的。”清明跳下了所站的坟头
,“可那又怎么样呢?你还是死了。”
清明说完,从怀中掏出化尸水,朝那男人的尸体倒去。化尸水不多,滴到一处,就迅速扩散,腐蚀,不消一柱香的时候,男人便连尸骨无存了。
“不仅死了,你一根头发都不存在了。除了认识你的人,谁证明你在这世上生存过?”清明对着空荡荡的化尸水的轮廓说,说完便将小瓶丢下,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