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
白钰拿着一帧字条看得仔细,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安好”二字,眼眸微垂。
敲门声响起,他挥手将字条送进烛火,眼看着它化成灰烬,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不起眼的灰衣小厮,但白钰记得他,此人正是姚书泽的贴身小厮,好像叫小六。
“何事?”他问。
小厮毕恭毕敬地回答:“白少侠,我家二少爷邀您逸书苑一见,有些关于薛灵玺小姐的事想告诉您。”
白钰目光微闪,没多思量便点头,“带路吧。”
出了院落,小六便引着他往没人的路上走,七拐八弯,巧妙躲避着天威门巡查的弟子,熟稔得像是走了很多遍一样。
“这貌似并不是去逸书苑的路。”白钰语气轻松,眸色却深了深。
小六态度依旧恭谨,“回白少侠,事情隐秘不方便被太多人知道,少爷特意嘱咐小六领您走小路,请您莫怪。”
“姚二少爷谨慎如斯,莫不是小玺失踪另有隐情?”白钰眯起眼,漫不经心地问。
小六愣了愣,垂下头道:“恕小六不知,小六只是按照少爷吩咐办事。”
心觉无趣,白钰便不再言语,随意拂了拂袖子继续走着,看似闲庭信步一般,实则却跟得很紧,一旦有危险,就能立刻卡住小六的喉咙。
最后绕过几座下人房,拐了几个弯,在他耐心用尽之前,两人终于到达了逸书苑的角门。
角门没有落锁,白钰跟着小六推门
而入,院子依旧是那个精巧的院子,人际也依旧稀少,连个守卫都没有。
小六敲了敲书房的门,门内传来两声咳嗽,而后是姚书泽温润中透着虚弱的声音:“是白少侠到了吗?快请进来吧。”
白钰走进书房,和灵玺失踪前的格局一模一样,连书案上放着的《道德经》都没变,只是书桌后多了一个姚书泽。
小六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创造了两人独处的空间,白钰眼睛都没眨一下,笑得端方如玉,“二少爷深夜邀我来此,究竟有何贵干?”
姚书泽眼眸微垂,没有血色的薄唇轻抿着,好半晌才抬头,略淡的眼瞳中带着愧疚,“对不起,白少侠,是书泽对不起你和薛庄主……”
“哦?”白钰挑眉,意味深长地问,“二少爷此话怎讲?”
“薛师妹的确在这里失踪的没错,只是书泽身为姚家人,即便明知父兄做错了事,也身不由己,不得不为他们隐瞒。”姚书泽面露痛苦之色,言辞恳切,“白少侠你放心,我定会尽快找到薛师妹的下落,绝对不会让她有任何危险的!”
“等一下二少爷,你的话白某怎么听不明白?小玺失踪那日,你当着所有江湖同袍的面,红口白牙说得清清楚楚,你从未离开过书房,也从未见过我们进来这里,如今怎么就换了说辞?”白钰面上带着微微的讽刺。
姚书泽痛苦地摇了摇头,“白少侠,书泽知道你怪我,
可我……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明知父兄一错再错,书泽虽有心阻拦,奈何力小势微,只能按照他们的吩咐去说去做。自打薛师妹失踪,书泽没有一天能够安眠,闭上眼睛就是她被折辱的场景,我简直快疯了……”
“也就是说,小玺失踪确实是你们姚家干的。”白钰负手而立,“那日在书房被迷晕,也并非是我的错觉?”
姚书泽惭愧地低下了头,“是我对不起你们,白少侠要杀要剐都请吧,书泽绝无二话。”
“我杀剐你做甚。”白钰冷哼一声,“只是白某有一事不明,你们到底为何要掳走小玺?”
“此事说来话长,白少侠且听在下慢慢讲与你听。白少侠见多识广,定然知道曾经的苍城派绝学九转回冥诀和煅剑术吧?”姚书泽问。
白钰眸色微敛,颔首道:“苍城派大名,在下自然有所耳闻,可那两样至宝不是已经失踪多年了么,跟你们抓小玺又有何关系?”
“实不相瞒,自书泽记事起,九转回冥诀和煅剑术就一直在天威门,而不是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不知所踪。”姚书泽叹了口气,“父亲醉心武学,有九转回冥诀这样的武学至宝,当然没法做到不动心。”
白钰面色未变,身后的拳头却攥得死紧,紧得整只手都微微颤动着。
姚书泽并没有察觉他的异常,继续道:“只是这门功法修习艰难,经脉毁损是小事,严重起来甚至会夺
人性命。不得已之下,父亲才广招天下良医,并收了二十余个新弟子,想让这些弟子一一替他涉险,助他修得神功。”
“后来那些弟子被魔教所杀,书泽原本以为这是天意,可那日去父亲书房时,却不小心听到……”他看似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听到父亲说,他们并非死于魔教之手,而是功法的事走漏了风声,父亲怕事情败露,才派人杀了他们嫁祸给魔教,连他们的家人也没放过。”
“如今薛师妹也是如此,她似乎和父亲身边那个姓秦的能人术士有所牵连,又好像认识某位神医,父亲才将她掳走,意图逼问出神医下落后再灭口……白少侠,书泽明知薛师妹有难却注重为虐,实在是良心难安啊!”姚书泽说着,竟捂着脸哭了起来,那模样当真是痛苦至极。
然而他说的这些话,白钰心里只信五分,面上却装作不怀疑的样子,“那小玺现在在哪,我该如何救她?”
“这……书泽只是猜测,后山有一处山洞,听说兄长经常出入那里,或许能找到薛师妹。”姚书泽迟疑道。
“多谢姚二少爷如实相告。”白钰抱了抱拳,“二少爷可有想过,万一姚盟主知道是你走漏了风声,你该如何自处?”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过而不改,是谓过矣。我已经做错其一,不可再继续错下去。”姚书泽摇头掩面,满脸羞愧。
白钰勾了勾唇角,“多
谢,告辞。”
言罢,他推门而去,这次并未让小六引路,而是踏着轻功回到了飞云山庄的院落。
与他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只鹰隼。
他手摊开,鹰隼就落在他手掌上,仔细看,那有力的脚腕上居然绑着个小小的竹筒。
白钰取下竹筒,展开里面的字条,看着字条上熟悉的字迹,他不由眉头一松,被随手扔掉的竹筒还没落地,他就像阵风似的飞身而去,连道残影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