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见的陪嫁里有一对瓷娃娃。
他们从遥远的地方运来,价值万金,是在雪见的母亲刚生下她,还算受宠时城主赐下的周岁礼。
由上好的白瓷制成的人偶,两个娃娃穿着繁复的衣裳,一个手拿摇扇挡住半边面孔,作出温婉可人的模样,一个笑着作揖,憨厚的面孔透着喜庆。
月城雪见的母亲常说,她要像这瓷娃娃一样温柔贤淑,美丽无比,再嫁一个好郎君,一辈子就过去了。
当时月城雪见窝在他膝头说这话时,手还不老实地摸着瓷娃娃,摆出亲亲的动作。
“不老实,哪里贤淑了。”
“跟妖怪还讲什么贤淑贞静,妖怪不就该自由自在的吗。”
月城雪见笑嘻嘻地,丢开瓷娃娃开始拨弄他垂在胸前的头,海藻般的头在她的手指尖弯曲、拉直,很快她就玩腻了,拽上被子又要眯一觉。
贵女的生活本就只在宅院之间,无趣乏味,尤其她现在眼盲,如果奈落不陪着她,栗子说有时她能坐在廊下听麻雀的叫声听一整天。
每次想起,奈落都觉得心上坠得慌。
但这些月城雪见是不知道的,她在奈落面前永远都是快快乐乐的,从不抱怨什么,只是有时会说:
“奈落啊奈落,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呢,好想见一见啊。”
自从知道他可以随意改变面孔后,这就是月城雪见最常问的问题。
奈落没应声,默默抱紧了她。
奈落觉得,月城雪见确实跟瓷娃娃一般无二。
又清白干净又沉甸甸的,他双手捧着,时时擦拭,生怕在他手中打碎。
瓷娃娃裂开了一道缝。
准确来说是两条,一条从移交到他手里时就已经裂开了口,不过是在背面一小条,他也就当没看见。
但这条裂痕,是他亲眼见着,甚至亲自动手凿开的一道缝隙。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他人嘴中的安分柔婉,甚至知道他是妖怪后故作恐慌中还有几分跃跃欲试,从那以后奈落就开始盼望着这精致的人偶在他手中打碎的一天。
好在在只出现两道裂缝后奈落就及时制止了这个念头,现在瓷娃娃还好好地在他掌中。
直到最后,奈落才恍然觉月城雪见是高兴自己的夫君与众不同,不是书中写的端方君子的。
她骨子里是桀骜不驯的,从和卖货郎私奔就能看出来。
妖怪意味着不流于世俗,是人类社会的一道疮疤。
又恰好她拥有灵力,干脆利落地选择和自己这个半妖同流合污。
她这个人类做的一点都不彻底,就像他做妖怪做的也不彻底一样。
他们是多么相像。
不过此时的奈落还没现他们的相似之处,在他眼里月城雪见还只是个易碎的瓷人,别说和他不是同一个物种,连真人都算不上。
所以奈落对她,也只是出于原始欲望的掠夺占有,要把猎物变成咬在嘴里的肉。
但是月城雪见学会了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