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池闻言回头,他直朝侯海看过去,那副眼神就像是野兽在观察猎物,正在琢磨着怎么分下对方身上的肉。侯海不自觉地一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是你的人?”方池问道。
花竹再次感到方池的愤怒,那愤怒一瞬间钉进他的脑海,让他无法抗拒。他担心方池与侯海起冲突,赶忙截了话头,朝侯海说道:“侯大人,此事与方大人无关。是刘帙晚一定要找我来对峙,故而方大人才去叫我回来的。”
“所以是你设的局?”
“下官并无。”花竹答得恭恭敬敬。
“昨天刘帙晚说他订了房间给你,既然你没睡在这间房里,那你昨晚在哪里?”
花竹说了赵妙心那间房,又向赵妙心那边投去一瞥。赵妙心十分机灵,当下拉着父母,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只要赵妙心顺利出岛,那便无人再能翻供。
偏偏刘帙晚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指着人群中的赵妙心,说道:“那是我给赵家姑娘定的房,你怎么会睡在里面?”
这时人群注意到了赵妙心,赵妙心面色通红,看向自己的父母,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花竹暗道糟糕,上一世的命运,又要重演。
“赵家姑娘在我房里。”方池开口。
花竹震惊地看向他,众人的眼睛也在赵妙心和方池之间来回穿梭着。
“我昨夜在翠鸣姑娘房中过夜,”方池面不改色,“谈了一晚风与月。”
刘帙晚立马得到灵感:“我和梁大人也是!”
众人一阵哄笑。
“燃着催情香,光着身子的谈法,我也是第一次见。”方池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侯大人,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刘帙晚祈求地望向侯海,别人怎么想,他已经无能为力,若侯海还能信他,那么他的仕途就没有完全毁灭。
侯海并不说话。
刘帙晚方才支撑着站起来的身体,此刻摇摇晃晃地快要瘫下去。
花竹上前一步,扶住刘帙晚,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些年承蒙你的照顾,实在过意不去,今日算是将人情一并你,自此之后,我们两不相欠。”
刘帙晚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一样。而后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方池看了眼挨得极近的两人,面色微沉,招呼花竹离开。
方池在临走前,出乎意料地朝侯海行了个礼,说道:“昨晚多谢侯大人款待,但若想保护好你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不要招惹我的人。”
侯海看着方池二人离开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僵硬地挺直。然后他暗骂一声,愤愤走回房中,招手让隐藏在暗处的一人现了身。
“你去跟他说,要么,让花竹入赘进常家,要么,他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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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麻雀:真是瞎了我的鸟眼
友人遇害,花竹立誓复仇
雨又下了起来,花竹和方池上了船,整个船上仍旧无人作声。
花竹巴不得不说话,躲在角落里抠了一路手指甲,等船靠岸,他先让诸位大人下了船,然后一个箭步就往城里奔去。
方池没想到他这么快开溜,花竹排队下船的时候,还是“温良恭俭让”的“恭让”,人一走光,立马化身“忠孝廉耻勇”里的“忠勇”。
简直像开了飞毛腿一般走了。
一时间方池只想问问好汉可愿从军——营里的先锋官,都不见得有他这般敏捷。
进了城,花竹脚步更快,卯时将至,时间不够他回去换衣服。好在职方牌随身带着,他决定先点了卯,再回去折腾衣服和洗漱。
然后他肩上一重,一双手搭在他肩膀上。
“方大人,”经过这一晚,这双手花竹已经熟悉,不用回头就知是谁,“多有失礼,下官赶着去点卯,他日再去府上专程道谢。”
“我今日无事,随你一起去钱塘县衙转转。”方池不光安排好了行程,还主动安排了路线,说道:“我们从瓦子里穿过去,这里近些。”
瓦子里是讲话本、看杂技的地方,白天黑夜都热闹,唯独清晨的时候,有片刻清净。
此时阳光还没照进迂回曲折的小巷,但昨夜欢愉放荡的痕迹犹在,地上的荷叶果皮混着经年吹不散的尘土,偶尔有几只老鼠麻雀来偷食,又被躲在树后的野猫抓走。
花竹瑟缩了一下,继续按照原来的路往前走。
“相信我,从那过去,少走一里地。”方池拉住花竹,带着人往里去。
方池是被狼群带大的,直觉快于理智,行动早于言语,做什么事情都配合着肢体动作,特别是着急的时候。
“我从这边走。”花竹甩开他的手,坚持走大路。
方池抬眼看了下天边,“你走那边赶不上了。”他对于时辰、天气之类的判断,从未有误过,“相信我。”
“我脚程快些,能赶上的。”花竹朝方池弯了弯嘴角,加快脚步往北走。
此刻雨势稍大了一些,花竹单手撑一把竹伞,走得虽快但稳。而后他微微斜了下伞柄,好让雨水流下来。细雨淅淅沥沥地敲在伞面上,方池的心也跟着一下下跳起来。
方池只觉心跳失了平日里的节奏,正欲再细想,但眼前的“飞毛腿”已经走出小半里地,他只能放下心事,抬腿追上。
花竹果然脚程不俗,最终堪堪赶上了点卯,留住了自己的这个月的俸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