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征脸都气歪了,怎么还当他面眉来眼去!
扯开腋包拉链摸烟和火机,气鼓鼓叼一根在嘴边,歪头点烟,拿眼角夹他们。
一蓬烟气吐出口,他问林向昀:“小老二,你昨晚上讲嘞话还作不作数?”
“作数。”林向昀解释道,“曹哥,今晚要不是关妍,我阔能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啰。”
“啷个意思?她救了你唛?”曹征将信将疑,抽着烟觑向他身后的女人,忍不住出言讽刺,“你会楞个好心?还是以前做啰亏心事,现在想起来弥补?”
关妍避而不答,偏头问:“曹警官包里装的是枪吗?你想知道什么,不如拿枪指着我的头问。兴许我一害怕,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会说给你听。”
“你以为我不敢唛。”曹征不来虚的,从腋包里掏出配枪。
苍莱县公安局唯一一把国产77式手枪,是他的伙伴,也是他的荣誉。
日常练枪时,套筒后座划伤虎口,留下两道浅浅疤痕。他手大手指长,很多兄弟无法做到单手抠动保护圈上膛,他仅用食指就可以轻松完成。这款枪像为他量身定做,陪着他出生入死,缉拿罪恶。
枪重一斤,摊在手里没多少分量,但有沉甸甸的威力,足够震慑住一个口出狂言的女娃娃。他甚至想开口问关妍怕不怕,听到的却是一声无畏无惧的冷嗤。
曹征和林向昀不由地,同时看向关妍。
她后撤几步靠墙,从手枪上收回目光与他们对视,平静而淡漠,“曹警官,可惜我不是你的嫌疑人。你敢用枪指着我,我保证会闹到人尽皆知,让你这辈子再摸不到枪。”
而后稍稍转脸对林向昀笑,笑容完美又形同虚设,带有一丝愚弄,“林老师,我是救了你,但我也占了你的便宜吃了你的豆腐,所以咱们俩扯平,你千万别觉得欠我什么。”
说罢,她客客气气比手势送客,径自回卧房。
“站到!敢恐吓老子!给老子把话讲清楚!”曹征勃然大怒。
“曹哥,算啰,是你先拿枪黑(吓)别个。”林向昀脸色也不好,仍伸手拦他,低声劝阻。
枪还明晃晃握在手里,曹征哑口。
指间也还夹着烟,烧尽了烫到肉,痛到骂娘,条件反射甩手,烟头飞落地毯。
林向昀忙伏腰拾起,三两步进卫生间,扔马桶里按钮冲水。
曹征气急败坏跟进去,反手关门,堵着他逼问:“你娃又是啷个回事?!她占你啷个便宜?!”
“没得事,她乱说嘞,故意气你。”林向昀矢口否认,绕过他去抓门把手,“走得啰,两个大男人待到个女娃娃房间头不合适。我回学校,明天期末考。”
曹征无话可说,让开路。
卧房门虚掩着,林向昀走在曹征前面,脚步停顿转回身来,“关妍,用椅子把门抵紧。”
无人回应。
“走走走。”曹征边开门边拽他胳膊,愤懑难平,故意放开调门操起普通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林向昀紧跟两步,迅速带上门。猛想起还没向关妍道谢,掏手机给她发信息。低着头一路从走廊道电梯,删删改改,最后只发送出“谢谢”两个字。出了酒店她仍没回复,他自嘲笑笑,揣回手机。
曹征已经气到彻底失语,站酒店旋转门外脸朝天大口吐纳冷空气。
林向昀默默等在旁边,他没好气地瞥了眼,真想撸袖子开干,打到他迷途知返。
站了好一会,曹征忽然又问:“她真嘞救了你唛?”
“对。”踩着积雪将手揣进衣兜,摸到折叠刀,林向昀含笑扬声,“哥,再帮个忙阔以不?”
维也纳大酒店标间挂牌价168,远高于小城平均消费水平。酒店自营的ktv也是全苍莱最高档的娱乐场所。今晚化肥厂包场,庆祝年产值创新高,前坪停车场停满了化肥厂公车。最好的,也不过是辆现代御翔。
粤字牌照的白色宝马七系最打眼,和车主人一样。曹征背着手特意绕豪车一圈,才走去违章停在路边的半旧老伙计。
他取下车顶警笛,招呼林向昀坐副驾。
座位上堆着高高一摞牛皮档案盒,林向昀抱起来,发现后排座位也满满当当。
私人物品居多,他不禁笑着调侃:“曹哥,你住车头了唛?”
“这两天搬新宿舍,东西没地方摆。”曹征发动车子,引擎鬼吼鬼叫。
“是不是该给我找个嫂子啰?档案盒抱在怀里,林向昀仍是玩笑口吻。
“老子喜欢打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近光灯烧了一个,曹征开得慢,逮住话头点他两句,“老子不像你,书读多啰满脑子都是爱情故事。故事是故事,生活是生活,屋里头就剩到起你一根独苗,不说让你找个贤妻良母,最少唛,也要肯陪你踏实过生活。”
档案盒放置大腿,林向昀手扶两侧,听得专心,“我晓得。”
“晓得晓得,你娃只会说晓得!”曹征最恨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点了和没点一样,开会车平复一下,转移话锋,“找我帮哪样忙?”
“你说过她不简单。”
早想讲等到现在,林向昀没绕话开门见山,“能不能派个人去酒店盯到,我担心关妍受牵连。”
“不得行!”曹征气不打一处来,油门踩得重了些,车尾又一阵轰轰乱响。
感觉车子快报废了,他甩方向盘刹停路边,面向林家小老二,苦口婆心:“你娃想报恩,人家得不得领情嘛?我晓得她啷个救你嘞,也不想晓得,她说跟你两个扯平,你个读书人听不懂唛?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安安心心教你嘞书,找个合适嘞女娃娃结婚,一起照顾好屋头老辈子,很难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