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不是在演戏吗?”她这样问,是在确认霍廷锴的心意。
他的目光尤其认真,“从现在开始,不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知道我和他不是兄妹,我……”说到这里,她不禁惊讶地睁大眼睛望着他,“是不是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做任何事,你都可以知道?”
“是的,所以,最好不要瞒我。”说罢,他试图将孟思南重新安置到床上躺好,“好了,既然你答应了要留在我的身边,我心安了,你也该安心睡一觉了。”
孟思南没有睡意,她的心仍是不安的。“昨天晚上,为什么救我呢?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没有在为复兴社做事?难道你不怕我会害了你吗?”
“你都没有帮着孟宗衡来对付我,又怎么会帮着别人来害我呢?在我的眼里,你只是孟思南,是下一个电影皇后,你不会有任何其他的身份。”
窗外的雨又一次倾盆而下,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在听完他说这一句话以后,她忽然间没由来地伤心欲绝,身体剧烈颤抖,然后号啕大哭。
她紧紧地抓着霍廷锴的衣襟,她知道,他正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会保护她。
“别哭了,都过去了。”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牵绊进那样多的纷争里,再也不能独善其身。她的脑海里凌乱地跳出了很多的画面,包括她没有亲眼所见的,却成为噩梦的许敬深的死。这样一个乱世,她真的害怕,有一天她也会这样死去,而她的心里还有秘密没有告诉他。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那么拼命地救夏丛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
49一直以来都是动心的
孟思南的面色依然苍白无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那绷紧的双颊清楚照出了她内心巨大的压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当电影明星吗?
霍廷锴望着她,“说说看。”
“我是喜欢拍电影,我想站在镁光灯下,耀眼得让全世界都给我当回配角。但是,我之所以那么想红,不是因为我有野心,我是为了能让我的生身父母找到我,太多年不见了,我实在是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了,但是如果能让他们看见我,一定能认得出我,这样我就能回家了。”
霍廷锴心疼地抱紧她,他想要帮她,却没有一点头绪,“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了吗?”
“只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小时候,每到冬天,就会下雪。爸爸妈妈会带着我和妹妹去看雪。”
“下雪?”
“那里应该就是我的家乡,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你见过这样的雪吗?”
霍廷锴摇头,“上海是很少飘雪的。”
“是啊,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雪。”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大雨打在窗户上,一片迷乱,那是多么不堪疼痛的过往,她不知该如何对他启齿,“在这里我只能看到大雨,那天傍晚也是这样一场大雨。”
她靠在他的怀里,说起了这十几年里,无数遍往来于她梦中的痛苦场景。
“火车是从家乡出发的,我们的目的地是上海,下了火车以后,雷声隆隆的,乌云压得很低,大雨忽然落下来,我觉得好玩,拉着妹妹的手,跑了出去。”
那一段清晰的记忆,宛若一个从未愈合的伤口,每次触及都会汩汩地流出鲜血。记忆中,就是那场大雨和来来往往的人,冲散了她的血肉亲情,也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就这样,我们一家人走散了,再也没有了消息。”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靠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许敬深临死之前带来了有关于她父母的消息,可是最终,她也没能得到。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离父母最近的一次。
她哭了很久,直到终于哭累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霍廷锴终于将到塞进被窝里,围住她的身体。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再一次拉住了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巡捕房救夏丛忆吗?”
“为什么?”这的确也是霍廷锴一直以来不解的问题。
“因为,她很可能就是我走失多年的妹妹。”
“你说什么?”她的话让霍廷锴震惊到不可思议,“她是你的妹妹?夏丛忆是你的妹妹?”
“可是这件事,我还不能完全确认。”
霍廷锴一直知道,夏丛忆不是夏芝如的亲生女儿,但夏氏在这个女儿的身上找到了生命的寄托,所以宠爱异常。现在,孟思南说她是她的妹妹,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所以,在我完全确认之前,我不希望打扰她的生活,别告诉她,好吗?”
“我知道。”他安抚她睡下,手心轻轻地覆上她的眼睛,仿佛在催促她睡着,“放心,我会帮你找你的父母,帮你去确认夏丛忆究竟是不是你的妹妹。”
她拉着霍廷锴,不肯松手,她思量了很久,还是打算将她与许敬深的事,全都告诉他,“还有一件事,我和许敬深……”
霍廷锴忽然捂住了她的唇,“记住我的话,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个名字,你不认识他。”
孟思南震住了,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可是……”
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宝兴进来,说是有帖子送到,是田中亚子差人送来的。
田中亚子约霍廷锴在玫瑰西餐厅见面。他按照她的意思,一个人赴约。
那晚,夜静风轻,月色正好,照在行人身体的轮廓上,带出一层柔和的光晕。田中亚子站在门口等着他的到来,月光也洒在她的身上,仿佛能将她一身的血气洗去。